趣書網 > 甚獨 > 第67章 第 67 章
  亭下兩個妻兄教育著新妹夫漸漸走回男席,亭上許多夫人聽了,言笑晏晏。

  倒是華二娘本人略有多心。

  縈芯又開始跟她們聊一些近期才聽得的趣聞,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李家昨日準備時,便用亭頂的雷公柱和周圍的樹上綁了許多青繩。今日,日光強烈,司鹿便讓仆人們在青繩上搭上許多細密的竹簾遮陽。

  遮陽簾搭完,時已近午,青山請示過郎君后,就正式開宴了。

  李清并未將姿態降低,與華仰同輩論交,開宴時素手請他同入主席。

  李家的宴席,從未在吃食上讓人失望。

  今日主打咬春盤,不知李家如何技法,竟能將精薄的春餅蒸到透明,看似吹彈可破卻彈韌得很。

  餅外一圈兒十二樣春日能見的各種菜蔬,一深色一淺色的擺成花樣,一人給上了半桌大的一盤。

  蘸醬的兩個漆盤也是特制成三凹的豆莢的形狀,里面裝的有酸有甜,有辛有咸,有葷有素六樣醬汁。

  除了咬春盤,另有香椿煎蛋、清炒碗豆苗、蒸雞、鴨脯、炸魚柳,能包春餅也能單吃,還有一道飄逸的肉燕做的羹。

  李、華二家已經過了三禮,算是正經親戚了,縈芯便包了一個顏色翠綠的春餅卷,先孝敬給長輩華夫人。

  華夫人溫潤一笑,接過沾了沾半透明的梅子醬汁吃下,贊道,“這醬汁很是酸甜開胃。”

  眾女客這才舉箸開宴。

  男客那邊已經吃起來了,不過他們都并不如女客欣賞今天的菜色,只是覺得太過清淡了。

  正餐吃完,女客自去踏青,男客這邊還要喝酒,李家又給每人上了許多炙烤的菜蔬和肉食下酒。

  因著李家廚下都在下風處,他們這才聞到燒烤上孜然的香氣。

  仆從們先給留下喝酒的每人一個燒烤拼盤,有烤香菇、烤韭菜、烤羊肉、烤雞翅、烤豆皮、烤魚六種,每樣上面都撒滿了芝麻、孜然、鮮味鹽和胡椒磨成的細粉。

  許多吃得半飽的男客本已離席,聞得香味又回了位置。

  孔伯淵就是其中一個,這次他還以為李家只在咬春的餅和羹上出新,不想下酒的小菜竟能如此爆香。

  不過,酒是好酒,下酒菜也很驚艷,卻不一定能吃得安穩,不少愛文和愛名的開始要求行酒令或者曲水流觴了。

  有文采的自去燒腦,沒文采的早就練就了一身好酒量,都不怎么掙扎,輪到他們就喝。

  女客們回來時,男客們都玩兒嗨了,亭下有幾個小郎君正圍著李家的銅壺投壺,大郎便在其中。

  李家不佳的準頭恐怕是遺傳,李藿在家也練過,如今十投五中已是超常發揮。

  華岫也不精于此道,倒是華崮十投九中,舉手投足間風范十足,算是最佳。想他文武雙全、風流倜儻的傳言就出于此。

  女客們散一時,也玩兒一時,在李家給她們也上了燒烤拼盤時,都有了胃口。

  與愛肉的男客們不同,女客這邊烤豆皮、烤香菇來多少都能吃光。

  華二娘還是有點放不開,細嚼慢咽,每樣只吃一個。倒是華三娘華四娘吃了許多。

  等女客們吃得差不多,李家又先給她們一人上了一份用早熟的酸草莓做的糖水。

  男客這邊,李清和華仰都算有了年歲,小棉襖縈芯不想他們喝太多酒,也先給他倆上了糖水。

  都有貼心女兒的新親家倆相視一笑,放下酒盞,喝起了糖水。

  兩人剛才聊了許多能言的過往,聊自己任上一些趣事和熟人,再聊詩詞歌賦,氛圍一直很融洽。

  心中都道:這親結得。

  男客這邊有伴奏宴舞的女伎,女客這邊縈芯安排的是阿糖用臥箜篌給彈些小調。她們互相聊些八卦,衣飾妝樣,天與西來的河水不覺中都泛起了夕陽的金紅。

  眾人都知李家此時行宴為何,打趣過新人后也盡了興,天黑之前便辭行歸家了。

  華家是最后走的,道別時,一對新人才有機會搭話,大郎趁著天暗,給未婚妻個小禮物,“這是我自己刻的。”

  華二娘素手一摸掌中潤滑的木刻,是一只臥兔。

  她就屬兔。

  將自己特意帶來的一個絡子塞給未婚夫,她羞得一個字也說不出,扭身上了自家牛車。

  里面幾息后傳來華三娘促狹的笑聲。

  大郎一直攥著絡子,直至回到自己的臥房,才趁著燭火仔細看,竟是兩只一大一小上下交疊的銀杏葉。

  像李家這樣,家中多用銀杏做紋飾的,是費縣唯一的一份兒,這絡子傳達的心意讓大郎不由抿嘴一笑,心中那一絲遺憾也消失殆盡了。

  阿銚一直跟著他,自然知道這絡子是怎么來的,笑道:“正好有新玉佩,不如這就串上,明天給小郎君帶?”

  “嗯。”

  四月十二,李家大郎親自帶著聘金、聘餅等十樣聘禮去華家下聘,又叫小舅兄華岫灌醉了才放回來。

  四月十六,李清又去抱真觀占卜出今年六月十六、十一月十二和明年三月十八三個成婚的吉日。

  當天下午,媒人帶著三個吉日去華家請期,華家定了明年三月十八。

  明年李藿十九、華二娘十六,倒也合適。

  為了慶祝大郎定下婚期,當晚,李家三口行了一場小型家宴。

  席間,喝高了的耶倆琴笛合奏,吵得縈芯牙疼。

  第二天上午,李藿揉著太陽穴堅持去上學,李清在自己院子的樹影下松散。

  青山快步送來一封兗州大營來的急信。

  因著不知何時兒子才能成婚,所以李清請的是長假,夏糧入庫前回就行。是以一聽是軍中來信,他以為有了變故,騰的站起身接過。

  李清先看信封上寫的發信人是董暾,再看漆封完好,然后也不用竹刀直接撕開信封看了起來。

  看完信上的內容,李清不由發起呆來。

  “阿耶?”縈芯也聽到司鹿稟報軍中來了急信,趕緊過來問問情況。

  李清摸著竹榻坐下,并未出聲。

  “阿耶,軍中可是出事兒了?”縈芯見狀,也坐到他邊上,柔聲問。

  “沒有……”李清再次仔細通讀一遍,然后深吸一口氣同女兒大略講了信的內容。

  “典農都尉高堂亡故,要回鄉守制……溫陽兄說,倘我有意補缺,他可代為向將軍舉薦。”

  縈芯拿起小幾上的茶盞摸了摸,然后才遞給阿耶潤潤干澀的喉嚨,問道:“典農都尉是管什么的?”

  典農都尉是軍中正官,掌管屯田區的生產、民政和田租,不過其實就是個牽頭的,實際事物都由下屬一干書佐、主簿等從吏去干。

  李清喝了一口茶,給女兒解釋了官職的職權范圍,然后繼續說:“典農都尉是個武官……”

  也就是如果真有打仗的那一天,倘軍情不佳,典農都尉也是要領兵抗敵的。

  縈芯眉頭一皺,她期望阿耶能做個正官,但是她并不想讓阿耶做武官。

  小趙亡國已近十年,兗州大營剛剛換防,雖然一切看起來都很平穩,但是縈芯沒有安全感。

  李清與女兒的糾結點不同,恐怕這是他今生唯一一次能摸到正官的機會了,雖然女兒一直說家中有錢給他打點,但是他沒有董暾以外的可靠門路。

  無論文武,每個正官下面都有一堆人巴望著,他們比乍富的李家有錢得多,出身也好得多。而爭官時,門路、出身比名望、能力重要太多了。

  晚上大郎回家,見到阿耶和小娘都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婚事有變。

  問清緣由后,中二病少年一拍案幾,“阿耶如何要猶豫!當立即給董世伯回信應下啊!倘阿耶不喜這個官職,在任上做個兩年再求調任回費縣便是。”

  縈芯畢竟沒這方面的常識,一聽還有這種操作,立刻兩眼晶亮的問道:“阿耶,阿兄說的可行么?”

  李清點點頭,道:“可行,但是也得費縣出缺。”

  縈芯樂了,用袖扇敲著手心,道:“有阿兄在,縣里不出缺就罷了,倘出了阿耶自然能補!”

  “咳……”大郎不自在的說:“城守今年過后,還不一定連任呢。”

  “無所謂,倘他不在,我去走走南亭侯的門路,看在這幾年的金子面兒上,他總能給我點回應了吧。”縈芯眼珠兒一轉,心思又活泛了許多。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不讓阿耶在前線久待的。

  李清叫兒女這樣一說,撫平了心中許多忐忑,最后一咬牙,喊阿登:“取筆墨!”

  當下寫了一封回信,給了來送信的兩個兵士一大筆賞錢和一罐子李家調珍醬,讓他倆趕緊回兗州大營了。

  大郎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家中也無甚大事兒需要李清,為了補缺的事兒,他最好盡快回兗州。

  是以,三天后的清晨,李清就帶著一千條小金魚、五百斤掛面和許多其他吃食用度,架著六架牛車回往兗州大營。

  兄妹二人在大門外看著阿耶的車隊依次拐出上蓮道,然后對視一眼。

  大郎看小娘眼中并無前幾次的古靈精怪,卻多了許多惆悵,詫異問道:“怎了?”

  以前每次阿耶離家,小娘都好似掙脫束縛一樣,怎么這次不同?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