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譚氏心知,羊九娘就是好出花兒來也沒用了。
這段時間,孔家找了四、五個大夫給她看,有說只是迷了心竅的,有說她的確是瘋了的,并未定成一個癥候。
可是,大夫們都說,瘋病的確血脈相傳!
孔十六雖然不得生父主母寵愛,可也是孔家郎君,竟然被羊氏這樣誆騙,娶了個瘋婦進門……
羊氏欺孔氏太甚!
倘不是隔壁李家小娘子自有命格,怕她家為了唯一女娘的名譽,就要跟孔家魚死網破了!
屆時,孔家丟了大臉了!
孔譚氏腹誹著婆婆給族弟選的“好親”,吃下一個大黃米皮兒、糖榛碎餡兒的元宵,越嚼越香,不由贊道:
“李家真是……底蘊深厚啊!”
這湯圓兒太好吃了!
什么時候范家食肆能討來食方賣啊?
一年就元月十五和冬至能吃著兩回,太饞人了!
這么多年了,嬤嬤也沒混到過一個,眼饞的不行,不由勸道:“這是第二碗了,娘子還是少吃些,晚上還有她家的角子。”
“嗯,角子還是留兩個給他們再仔細琢磨琢磨。”自家的角子肉餡兒總是太柴。
李家的餃子孔家下廚偷偷研究了幾年,雖然還差三分,但也不錯了。
上蓮道六家的下廚都想辦法偷學李家廚藝,因為有鮮味鹽和調珍醬,味道上已經可以以假亂真,但是許多食材口感就是不行。
他們倒是起了去范家食肆買個調教好的大廚回家,可是范生仗著靠山,硬頂著不賣。
有糯米粉皮兒、糖山楂餡兒的湯圓解膩,孔譚氏還是吃光了四個湯圓。
原湯化原食,白水似得湯都沒給嬤嬤留一口,拿帕子擦著啥也沒沾的嘴角,道:“既然她明白了,明日我帶她去隔壁吧。”
還是不放心,孔譚氏雖然覺得丟人,還是得自己去看著羊九娘道歉才放心。
翌日上午,幾個力壯的婆子看著羊九娘,把她從孔伯淵家接到孔府。
羊九娘現在跟正常人一樣,頗是羞愧的給大嫂嫂行了個大禮,“都是九娘糊涂,累及闔府不得安寧。”
孔譚氏是嫡長媳婦,出身也是嫡女,做派一拿,淡淡道:
“這可不是一句糊涂就能遮過去的,都過了半個多月了,聽說隔壁李小娘子還讓你氣病了一回。
你跟我去,可得好好給人賠罪,就是人家呸你臉上也是你咎由自取。”
她這樣刺激羊九娘就是試探她到底清醒了沒有,怕萬一一見隔壁小娘子,又犯病,屆時只能想辦法讓十六弟盡早喪妻了!
羊九娘聽完,竟然溫婉的道:“便是打我一頓也是行的,未婚女娘讓我傳的閑話一鬧,以后如何嫁呢,得虧她有造化。”
看起來倒是知道好賴了,而且也沒什么癲狂的跡象,孔譚氏依舊帶著兩個婆子跟著,去了隔壁。
昨日下午,接了隔壁孔府的拜帖,李藿就請假在家,直等到太陽高升,隔壁才來人。
縈芯這次不用請就出來了,賓主見禮落座后,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按孔譚氏的禮,這時候應該是李華氏出面說句場面話。但是華靜的性子,這時只是盯著羊九娘生悶氣,她只能自己開口了。
“前些日子,十六弟媳讓痰迷了心竅,竟然做下那等錯事,而今她已經好了,特來與賢兄妹解釋一二。”
聞言,羊九娘站起身。
阿甜和阿糖都調動全身肌肉,倘她有一分不對就要攔到小娘子前面。
昨晚她倆偷偷分工了,阿糖保護小娘子,阿甜力大,誓要扯光羊九娘的頭發!
另有菜娘等內宅健婦在三門處摩拳擦掌的聽著,阿糖一喊就要沖出來攔著孔家救人。
但凡孔家和羊家家世差一丁點兒,羊九娘都不能囫圇個兒走出李家。
羊九娘并無其他動作,儀態正常且鄭重的走到客廳當中,給李家三人行了一個很規矩的平禮。
“九娘真是罪過,月前竟傷貴府小娘子閨譽……全是九娘之過,都是九娘病中胡為,還望賢兄妹原諒九娘……九娘……實在是錯了……。”
說著說著,嬌嬌怯怯的哭了。
李氏三人坐在原處,生受了她的禮,卻一句話也不說。
羊九娘等了一會兒,見廳里無人搭腔,只能求助的偷看大嫂嫂。
孔譚氏心里嫌棄她不行,卻不得不提醒她:“前事自然都是你的錯。”
往后呢?
恍然大悟的羊九娘繼續哭道,“以后九娘再不會妄傳流言了……還請李小娘子原諒九娘……”
一個不到二十歲,可能遺傳了瘋病的小姑娘,要不是謠言牽扯茶館,縈芯其實真不想跟她掰頭。
她等了一會兒,見羊九娘只是抽泣,請求原諒,再無癲狂的行狀,便點點頭:
“這是你我第五次相見,之前都是你單方面討厭我,只要不過分我都未與你計較。如今既然你知道錯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了。
倘有下次,我李氏雖不是羊氏那樣千年大族,可該有的脾氣也是有的,介時勿要怪我辣手。”
轉頭看著孔譚氏,縈芯繼續道:“大嫂嫂,帶她回去吧,久病初愈的,別拍了風。”
孔譚氏很感激她再次輕輕揭過,道:“往后她身邊都是懂事兒的,會看著她的。”
陪嫁都送莊子上去種地了,羊九娘現在身邊全是孔家人,她自己一人若是不想“急病而去”,就得老老實實的洗涮自己瘋病的污點了。
送走孔家人,李藿猶自不解恨,“太便宜她了!”
只是華靜覺得揚眉吐氣,已是原諒她大半了,比竟瘋病上來她可能也不是自愿的。
縈芯一笑,道:“看羊氏的三個郎君吧,他們不是還沒走么?難道要在費縣過年?”
她這樣簡單的放過羊九娘,其實許多都與羊氏勢大于李家的原因。縈芯并不想為此給阿耶和阿兄未來的官途挖坑,如果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也就算了。
反正借此機會,她命硬的傳言都要傳出徐州了,好歹到十九歲之前都是消停的。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縈芯依舊讓人看著三個羊郎君。
世家的冬天就是各種宴會,縈芯躲著不出門,大家都認為她是為了別人家的安穩著想,并不介懷,反正她嫂子華靜總能去的。
華靜每次參宴,還老遇到好了的羊九娘,每每被她靠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
羊九娘還經常跟她搭話,沒幾句就開始探問李家內情,這次問李小娘子身子可是大好了?下次問李小娘子可還生氣?
有一次話趕話的還問,這是華靜在李家過的第一個年,要不要回祖宅祭祀啊?
華靜是真煩她,十問十搖頭不語,她竟然當著賓主紅了眼圈兒,問:“可是李小娘子還怪我……所以不讓弟妹與我交談?”
大家都知道她之前在李家宴席上發瘋,并不知道她后來又干了啥,因著見了幾次她做小伏低,還有憐弱的給她說好話:“都過去許久了,便放過此事吧。”
華靜噎得慌,但也只能說:“小姑子已經不提前事,十六嫂嫂也忘了吧。”
你自己的丟人事兒就別老提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膈應人呢!
回去跟小姑子氣哼哼的一學,給縈芯逗得,怎么瘋病轉白蓮花了?
變化這么劇烈,別是被魂穿了吧?
她要不要找機會跟她認個親?
很快就是第二屆余甘茶館征文,許多文士早早的就來費縣等著了。
今年的征文題目是:夏雨雨人。
語出漢·劉向《說苑·貴德》:“管仲曰:‘吾不能以春風風人,吾不能以夏雨雨人,吾窮必矣。’”
這書在茶館有二十卷全本五套,雖然不如《太史公記》、《春秋左傳》等正統,但因為與許多知名史書多有出入,有的人看了只做一哂,有的人卻會產生思辨。
因其書涉及頗廣,乃是二樓貼吧最高的帖子起因。原帖從立至今已逾半年,厚過半尺,實在掛不住了,茶館管事不得不單獨為它另立一貼,如今也有兩指厚了。
帖子里面各種筆跡的蠅頭小字密密麻麻,有人看某些言論急眼,還特意在其背面寫上對詞,認可不認可這人的找個臨近的空位就跟帖或者回懟。
常有文士為看一頁回帖,三百六十度的轉脖子,看完臉紅脖子粗。
縈芯戲言此貼專治頸椎病和低血壓。
李藿早就下場了,他年輕,頸椎還行,但是血壓太不穩了。
有一次氣哼哼的回來,華靜還當他在外面出什么大事兒,結果就是給某個全書都沒看完的噴子氣的。
倘不是茶館氛圍和文士的素質夠高雅,國罵就要在此貼長足發展了。
征文題目一出,就有反對此書的叫囂茶館,這么多圣人言不征文,怎么非得征個偏門的。
不必茶館官方回復,他們的對家直接就懟了:
茶館征的是這四字的文,又沒說這一定是對的,你要是不認可你投文里寫明白啊,得了第一我們墻都不扶就服你!
最后這句話還是李藿聽了小娘說,然后覺得可樂寫到帖子里的,一時風靡,無論文人還是平民,懟人必說!
縈芯也是壞,肚子里樂道:
這才對么,貼吧不出傳世的騷話,人生怎么完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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