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97章 第 97 章
  自漢朝根基搖動,后面三四百年里興立的許多國,都繼漢統,禮儀法規全抄“前輩”。

  縈芯的“前世”,有六年前應該出生的南朝宋時期歷史學家——范曄,會在幾十年后編撰的《后漢書》中,于分卷《志·輿服下》留下記載:

  “天子、三公、九卿、……。乘輿備文,日月星辰十二章,三公、諸侯用山龍九章,九卿以下用華蟲七章,皆備五采,大佩,赤舄[xì]絇[qú]履,以承大祭。”

  意思就是:皇帝用九龍加上日、月、星辰一共十二章,往下三公、諸侯用山和八條龍的九章,后面九卿依次再減,其它則不允許使用。

  李氏拿出的這個烏木盒子,雖因多年離亂,紋飾多有磨損,但是看起來最少也是個三公、諸侯才配享用的了!

  孔小宗長捧著沉甸甸的烏木盒子,瞪著上面有了歲月的封條,回頭看了華城守一眼。

  自他捧起盒子,華城守就已經規規矩矩的站起來了,低聲道:“開吧。”

  姓李的皇帝和王就那幾個,都已經亡國了,看就看了吧。

  孔小宗長騰出一手用拇指撕開封條,打開烏木盒,取出一卷小臂長短,青色絹帛包卷成的厚厚卷軸。

  將烏木盒子放回李藿依舊托舉著的南紅箱子里,孔小宗長將卷軸緩緩展開。

  華仰抻著脖子跟他一起看,只兩眼就道:“收了吧。”

  華氏一族以修史立身,以垂拱而治立世,這方面,他的話就是圭臬。

  羊九娘還以為上面寫的不對,臉色紅了一瞬,就見孔小宗長恭敬的收好卷軸,放回李藿捧著的箱子里。

  隨即,孔小宗長后退三步,對李藿捧著的箱子一躬到地,沉聲說:“原來是成漢皇室嫡支遺族,孔氏分支多有無禮,這就給貴族宗子賠罪了。”

  他一賠罪,孔氏其他人也不敢干呆著,輩分大的一躬到地,小的已經伏地行大禮,齊齊大喊:

  “給貴族宗子賠罪!”

  其余小世家們全都站起,陪著躬身。

  “不可能……不可能!”

  羊九娘搶上兩步,想搶李氏族譜看。

  卻被早有所防的孔譚氏親手將她拉住,另有反應快的侍女膝行上前幫忙。

  “不可能!成漢李氏夷三族!早沒人了!

  唔——

  他們是騙子!

  唔——唔——”

  孔譚氏第一下沒捂住,第二次有侍女拼著把拳頭伸進她嘴里了。

  “住手!我羊氏……”

  “來人!

  將羊氏三個郎君及其仆從全部押下!”

  華城守趕緊喝道!

  羊家三個郎都是氏族,其罪都能贖買,華城守這一下是想給庶女婿出氣、緩和親戚情分,也是想趕緊幫孔氏化解了這丟了大人的事吧!

  縈芯上前,接過兄長捧著的盒子,李藿這才騰出手將族譜、烏木盒、南紅箱整理好,索然無味的道:“回吧。”

  “嗯。”

  縈芯知道他是真傷心了。

  子孫無能,遇事還是得靠祖宗庇佑。

  兩人看也不看行禮的孔氏,掙扎的羊氏,無視一眾世家的各種眼光,帶著華靜和隨侍回家了。

  自此,李氏兄妹關了茶館和門戶,大郎縣學也不上了,拒了包括南亭侯本人在內所有請帖和孔氏登門請罪,自過自己的小日子。

  誣告反坐。數罪并罰。

  正月十五還沒到,見血不吉。

  華城守大筆一揮,三個羊帶來的下奴全都環首,只留一個回去報信,讓泰山羊氏攜三千五百金來費縣贖買羊氏郎君的罪行。

  羊三郎作為下一任羊氏宗子值兩千金,羊五郎值一千三百金,羊七郎只值二百金。

  有了他們三個名聲帶累,三兩代內,羊氏再無正官可出。

  早已嫡脈斷絕的千年世家,就此走向沒落。

  李安鄉村正穿著小孝,在親人的攙扶下,親眼看著幾個人吊死后,伏在刑場痛哭孫孫許久……

  可是,他連個大名都沒有的孫孫再也活不過來了。

  待阿翁和生父母、親兄妹去后,再無人知曉,有他來這濁世,走過五年……

  至于羊九娘,眾人再聽到好似與她有關的消息時,已是孔十六妻孝守完,要議親續娶了。

  正月未過,李家兄妹給阿耶報信兒的信還在路上,聽了傳言,不等收到費縣的上報,徐州使君便往費縣來了。

  徐州使君自知道費縣今年征文讓文士們吵得翻天覆地時,就想來看看了。

  他是《說苑》一書的擁篤,錯過盛況扼腕非常。

  十五大宴屬下時,又聽了李氏爆出來的大瓜,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出了駐地。

  這事兒如果坐實,他還得往上報。

  皇室是會對成漢李氏遺族作如是觀?有封賞?還是驅逐?

  需要盡快有個態度。

  整個正月,費縣及其周邊都在罵羊氏,議論李氏。

  “這么說,他家不是漢人啊……”

  “那又怎樣,人家是好幾百年的正經士族!從魏武就開始興旺了!后來出了三代的皇帝,是被還沒立國的桓楚太祖親手滅了的!”

  “好幾百年了吧?”

  “沒有。將將一百年吧……”

  “哎呦……怪不得啊……”

  “那可不是,娶妻也還罷了,成漢李氏再貴也沒落的不行了,還能求娶咱們皇室女么。倒是皇族遺女萬不能嫁給咱們那些小世家的庶子的!”

  “對對對!便是命貴只是托詞,便是高娶低嫁,他們也太——低了!”

  不管外面如何風言風語,李氏都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正月二十,青山去接萬杵回杏核村,萬杵糾結到下午,還是跟他走了。

  正月二十八是吉日,李藿親筆將阿耶、自己、妹妹的大名和出生年月日,阿娘、二娘、媳婦的大名和和出身填到族譜最后。

  不小心嫁了個王子的華靜,本就崇敬完美夫君崇敬得不行,現在更是看著他就想樂。

  見夫君摸著烏木盒子上的傷痕失落,她柔聲勸道:“夫君別傷懷了。顛沛流離下能保此盒如此已是不易,不若遍尋巧手工匠試試能否修復呢?”

  “唉……子孫不孝啊!”

  李藿咬牙嘆完,回身瞪視妹妹。

  當年,祠堂廊下,他們父子還當小娘說磨平烏木盒紋飾賣錢是句玩笑!

  哪知她回來之后,將盒子偷藏到自己屋里,自己動手偷偷磨了仨月!

  真難得她能有件事情堅持到仨月!

  要不是她眼見著自己干實在太累,找父兄幫忙,孔家大宴上拿出來的,就是個烏木的素盒了!

  阿耶是怎么忍住的?

  當年為什么沒打她一頓呢?

  李藿現在回想起來都覺頭暈目眩。

  好想動手揍妹妹啊!

  這可真是父子連心!

  李藿在家憋氣的時候,李清在兗州屯田還在為前一陣子收到的家信磨牙。

  雖然是為了平復茶館選夫的謠言,可也不用非得把“命貴”一說托到十九啊!

  十九之后還怎么嫁?

  找二婚頭嗎?

  啊?

  但凡留自己一人在室內,李清都背著手轉圈兒生氣,這女兒真是不能不管了!

  哪怕自己背個為老不修的名聲呢!

  續娶個厲害的后娘管管她吧!

  誰家寡婦手段、能力、魄力足夠呢?

  哪怕他們公母倆一個克夫一個克妻,最后把李清自己克死,他都認了!

  只要能管束女兒就行!

  也就是現在沒個血壓儀,不然他估計要上二百了。

  李清無人可談,無人可問,無處紓解。年下還得跟下屬、同僚、知己、上官喝酒宴請。

  酒肉愁腸一起,只憋的他頭皮里全是火癤子。

  阿登給他梳頭時怕弄破了,勸道:“郎君不若尋個大夫看看吧……”

  “唉……去找吧。”他得活著呢!

  倘他氣死,女兒還不知道成什么樣呢!

  距離他收到家世曝光的急信還有個四五天,希望阿登找的大夫醫術了得……

  二月初一一早,頂風冒雨,徐州使君——華夏第一位“狀元”鄭青遠的族長,鄭參就帶著一行七人到了費縣。

  因為華仰以為他們最快還得有個七八天才到,是以并未派人在城門處看著,以至鄭參一行人在縣衙門口下馬才有衙丁通報。

  好在今天華城守叫雨攔了沒早退,余甘茶館關了曹掾佐也無處去曠工,兩人一前一后快步迎出。

  “見過使君,小縣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華城守跟曹掾佐一起深躬一禮,賠禮道。

  “無妨,是某未曾提前告知,華縣長無需多禮。”鄭參小回一禮,溫聲回道。

  兩人差不多同歲,是五六桿子就能打到的同輩親戚,是以華仰并無太多忐忑,只是趕緊請鄭參進屋:“春雨雖貴,卻也凍人,使君快請進縣衙暖暖。”

  鄭參帶著一個心腹兩個近侍進了縣衙后廳,其余從人自有也迎出來的其他文佐接待。

  縣衙后廳,鄭參當然得座主位,這位心腹自覺坐到主客位。

  因為他們來時身上都有蓑衣,華城守還未發現他不是近侍。

  曹掾佐代東翁致歉,行個下位禮:“原是下官忝為掾佐,卻眼拙怠慢上官,未請教——”

  此人生就一副堂堂相貌,國字臉,鼻直口闊,“掾佐識某也是正常,某不過是前年才為東翁揀拔為師友從事(刺史州牧的屬官,多為心腹提高權位,僅為榮譽職位,無固定職守)。出身瑯邪莒縣徐氏,草字蛻璋。”

  這位還是東吳名將徐盛之后呢。

  眾人又是一番見禮,茶也吃過一道,徐不知道叫啥大名,字蛻璋的就代東翁入了主題:

  “年前多聞費縣文教有功,治下新添一座余甘茶館,有時時能撫雪、日日可聽雨的雅趣。真是羨殺某等政務纏身之人吶。”

  我們這隊人年都沒過完,頂風冒雨的來費縣只為了李家的事兒來,別墨跡了,趕緊跟我們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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