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縈芯拿兩手食指和拇指比劃了個大大的正向三角形，“最下面這片，就是烏泱泱學儒的人，再往上是學儒得到好處的人。怕是再往上幾層，才能是孔家自己人。然后最頂上……”
“咳咳……”正好夏風過，德音趕緊咳嗽打斷小娘子要發的驚人語！
“哎呀，怕啥，只有咱們三個在。出了這個門兒，我可是不認的。再說我今天在太子殿下面前連造反都說了好幾遍呢。”
“咳咳……咳——咳！”德音口水一嗆，真咳嗽起來。
縈芯一笑，照顧德音的小心臟，只簡單帶過，“最頂尖的就是四國的陛下他們啦。孔氏是這樣巨大的三角形，許多昌盛多年的大世家也是這樣的三角形，只是少了孔氏那厚實的外圍做防護。
我說顧氏不典型，就是因為顧氏自己把自己削成了底下很小的長方形。”
說著，她伸手拿起一塊麻將似的白糕側立著放到茶案上，輕輕一推，又在白糕倒下前用食指扶住了它。
“就如此，雖然挺拔，但是根基單薄，隨便來個外力就要倒，除非陛下或者太子伸手扶一把。”
“毗受教。”一瞬間，顧毗就明白了為啥自家會頃刻間淪落下來。
門外的德音借著黑暗撇撇嘴，有點可惜顧毗沒有聽出小娘子的話里，有了一點挑撥他那顆對皇室愚忠的心的意思。
其實是縈芯今日給太子下鉤子下多了，下意識的禿嚕出來，她本身是沒那么多意思的，于是，她繼續道：“再回到你剛才的問題。先看丁氏一族，這家原本也是個小小的三角形。可自從七皇子誕生在定點，他就開始把闔族的基石變成了七皇子。這三角形一下子就倒過來了。
你外翁自己很清楚，闔族的重量都在七皇子身上，自家有點搖搖欲墜，于是，他才起了讓你襲爵，讓你掌握顧氏軍權，用你來給七皇子作輔助的想法。”
顧毗一嘆，點點頭。他知道，他的一部分痛苦就是由此產生。
“不管是丁族長自己想多了，還是那個幕后黑手讓他想多了。反正丁氏的行狀倒過來就正不回去了。所以，丁族長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你就是指著一片光明的另外一條溜光大道，他也沒法踩上去的。因為他要變幻方向，首先就得動基石七皇子。他不敢也舍不得。
其實，除了沒爭取到的顧氏，七皇子還有丁夫人略作保護。可惜，丁夫人被打回了丁姬，時間過了幾日如果陛下未有一點垂青，那么，她別說保護兒子，自保也難啊。
所以，我一問，你外翁可能就覺得我知道了什么后宮里的驚天秘聞，或者他很久沒聽到皇外孫的消息了。就趕緊跑回去查證了。”
“大概是后者。”丁兆了解之前的顧毗，顧毗也了解丁兆。
“而這又引出了太子跑回去的原因。誰會對七皇子不利。”縈芯坐得累了，兩手支撐了下腰，“后宮別人我是不認識啦，但是，通過結果也能看到很多過程。
比如，太子比二皇子大了十二歲！太子降生之前，只有皇后生下一女，太子和二皇子之間，一個也沒有。而后皇子皇女一個接一個的出生，直至陛下有了四皇子。
中間又停了幾年后，陛下突然跟三個小小世家出身的姬妾生了幾個孩子。其中就有幾乎同歲的伍六七皇子。”
嫂嫂越說，顧毗身后的冷汗都出來了。
門外，德音不是第一次聽，回想起初見老侯爺回來那天晚上，他深深的琢磨小娘子的話時的后怕，真是……
這腦子真是天賜！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情，如何他得小娘子提醒才能發現呢！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聽了嫂嫂的問，顧毗趕緊點點頭。
“所以，如果，有人想害七皇子，不管是不是皇后下手，以皇后對后宮的掌控力，最起碼她是知道的。再看太子跑時的緊張，不難發現，加上顧氏、丁氏兩家多年被黑手操控，就算皇后身邊這只黑手沒有摸到邊兒，肯定也不遠的。”
其實，這一點，德音也沒想明白。他微微側頭，看向坐姿不雅的小娘子。
縈芯道：“有一種男人，是靠著從小受到的‘為父當如何如何……’之類的教育當阿耶的。尤其這一種人，兒子多了，再有足夠優秀的繼承人，除了小兒子或者某個比較可心的兒子，就不太關心其他孩子的死活了。
你說，太子和二皇子中間的十二年，他沒了多少后代呢？大家都只看到了皇后的心狠手辣。可誰看到了陛下的默許啊。
甚至，如果他再發現太子實在不堪造就，想換個繼承人，這都是現成的把柄。只要陛下愿意付出代價，皇后隨時可以因為善妒廢掉。
皇后廢了，太子還能是嫡長么？
所以，太子的基石就是皇后的尊位。哪怕某一天他觸怒了陛下，被廢了，只要皇后無事，他就有再建立一切的可能！”
看著德音和顧毗四只瞪大的眼，縈芯兩手一攤：“在我這兒，你們只能聽到特別惡心，但是特別真實的真相。覺得不對，歡迎反駁。”
德音緩緩垂下頭，心下顫抖，小娘子才不到二十，看穿這么多人性，真的好么？
顧毗趕緊搖搖頭，吞咽了下干澀的喉嚨。
“那我繼續引申下，最后三個皇子的誕生，我覺得不可能是皇后覺得太子穩了，所以才松了后宮的管制。
陛下么……我不知道，暫時還看不太出來。
可是，這給了皇后、太子和那黑手一種錯覺，陛下好像不滿意太子，想趁著身子還好重新培養個喜歡的女人生的皇子當繼承人。
而這個女人，很可能就是三十多了還能椒房獨寵一兩年的丁姬。
所以啦，太子一聽親娘要放任別人，或者自己親自動手傷害親耶的心頭好，就趕緊回去阻止啦。
畢竟，不做才不錯。一個沒錯的，立了這么多年的太子，陛下想換也得頭疼呢。”
“嫂嫂……嫂嫂真是大才！”顧毗強壓心頭對皇室的畏懼，稱贊道。
“嗨呀，別夸我大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跟太子說了多少次大才。其實這一切的理論都很簡單啊。”
歪歪酸澀的脖子，縈芯道：“你先看看對方做出某些事情的結果，再看看這樣性質的結果是不是在他身上重復出現。就能看出來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我看人從來不聽他說什么，端看他做了什么的。
以上都是我一家之言，你聽完也不用照搬，要學會融會貫通哦。”
“謹受教。”顧毗趕緊起身，給嫂嫂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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