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49章 ..
  全德要教她君子慎獨,從而徹底打消她想推孫釗弒父上位的念頭。

  所以,念到這里,縈芯便停了。直接把下仆們都攆出去,讓阿甜在門口看著。

  教了縈芯這么久《史》,她的遇事直指核心,全德比全塘更有體會。

  一邊感嘆她的悟性,一邊氣沉丹田,做好了要與她做“持”與“仁”的辯難的準備。

  而縈芯卻雙手撐在正座的兩腿上,微微攥拳,盯著案幾上的《中庸》抿嘴考慮如何措辭。

  不同于全德做好了一定能辯贏師妹的準備,縈芯太清楚一個人如果意識形態已經定型,只言語上的溝通其實是很難將其轉變的。

  她要的也不是辯贏,她要的是讓全德心甘情愿產生另一條偏向她的意識形態的思路。

  很難啊……

  “師妹可是還有顧慮?”全德等了一盞茶,見她還在思量,很開明的道:“今日,只有你我。無論師妹說出什么,出的你口,入得我耳,再無第三人會知曉。”

  “好。”點點頭,縈芯抬頭直視全德,“師兄今日的目的,我清楚了,但我總有一問,還請師兄教我。”

  全德等著她問。

  “初見第一日,師兄教我什么是禮。今日請師兄教我,什么是律。”

  “律者,均布也①。”知道師妹聽不懂,全德繼續解釋:“所謂均布,是竹管或金屬管制成的定音儀器。是以,律者所以笵天下之不一而歸于一②。”

  “那么,律與禮,哪個大呢?”縈芯刁鉆的問。

  全德微微一笑:“出禮則入律。愚兄以為當是禮大于律。”

  縈芯歪著頭想了想,“出禮則入律的意思,是不是違背律的一定違背禮,違背禮的卻不一定違背律?”

  “然。”

  妙目一轉,縈芯直接把全德往溝里代:“那么,禮與皇權,哪個大呢?”

  “……”拇指和食指下意識的捋著唇上須,全德陷入的思考。

  縈芯也給了他一盞茶的時間,“我記得聽家兄讀書時,念過什么‘皇權天授’③,禮又是人定的,好像是皇權比較大。可是,皇權卻處處受禮法約束……”

  全德也是如此思考,追問道:“師妹覺得呢?”

  “皇權大吧。學了這么久史,從五帝開始,禮一直在變,讓禮變的其實就是皇權。祂需要的時候,禮是禮,不需要的時候,禮就得廢。”

  全德點點頭認為有理,但是依舊沒有確認:“此問還當繼續研判,才能定論。”

  這不是重點,縈芯同意他擱置,“再往上,就是授予皇權的天了。天的事情,活人只能臆測、只能幻想、只能自圓其說,但是天到底如何,其實誰也不知道。”

  把老學究全德拉到兩千年后,讓他親眼看著后人登上坑坑洼洼、沒有仙宮的月,得把他震驚成什么樣?

  學渣縈芯談起“天”,不由開了個小差,癡癡笑了起來。

  “因何發笑?”全德不滿師妹在這樣正式的辯難時不莊重。

  “師兄,有沒有一種可能,天只是因為我們現在上不去才把所有臆想中的神力都賦予天上?萬一有一天人人都能上去了,發現天不過就是一些云,一些氣,那我們現在這樣拜天在他們看起來是不是特別傻?”

  見全德眉頭緊皺,縈芯繼續引申:“就好像我們知道怎么制造車輪子之前,就只知道用腳走,頂多讓奴隸或者馬背著。對,書上有沒有記載第一個馴服馬的人是誰?在有馬和車之前的人幻想的日行千里,就是我們現在的日常出行的選擇之一而已。”

  她說著,又扯扯衣袖,“師兄給我講《五帝本紀》時,教我‘嫘祖始蠶’。那么之前的人是沒見過絲綢的,他們幻想的天衣,是不是如今就穿在我身上呢?”

  “所以?”

  “所以,皇權、禮、律等等等等,都在發展,都在變。”縈芯指著案幾上的《中庸》,“我不知道這書是誰寫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寫的。我也認為他說的對,但是時移世易。且不說他寫之前,多少參與皇權更替的沒有按照他說的收手,寫之后有遠的分兩漢的王莽,近的有三分后又四分的天下。”

  全德指節敲敲案幾:“正是他們不尊圣道,才有如今天下離亂!”

  “從今日往前數,圣人也沒幾個。可見成圣不光是違人性!天下萬萬人,識字的才多少?識字的又知圣道在哪的又才多少?知道圣道在哪,又能按著自己的貪欲大道直行的還剩幾人?如師兄這樣的是少數中的少數!可師兄說還沒格明白禮,不能平天下!如此,天下何時能人人成圣、天下大同、離合亂止?”

  “正如師妹所言,自持艱難。可若如愚兄,知其不可而為之,天下豈非去大同而更遠哉?愚兄心中師妹心中有大仁,可師妹想行之事不過飲鴆止渴,與所求之仁終將南轅北轍!”

  看著全德慎重的面色,縈芯實在沒想到他也是個“嘴炮王者”,垂眸沉思片刻:“師兄,律、禮、皇權的載體都是人。沒有人,這三樣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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