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380章 ..
  躡手躡腳進門的阿善一驚,強道:“我去如廁,八斤你去不?”

  “不去。”八斤吧唧吧唧嘴,在稻草上翻了個身。

  阿善乍著膽子走進屋,摸出一個竹筒,顫聲問:“火烤得口干舌燥的,八斤你喝點水不?”

  頭腦昏沉沉的八斤并不想喝,可阿善都給他遞到嘴邊了,便下意識的喝了幾口,很快又鼾聲大作起來。

  晃了晃竹筒,阿善算著八斤喝下去的可能不夠他去城門的一個來回,便又給他灌了大半筒。

  松了口氣,隨手將只剩不到一碗的竹筒扔到一邊,忍著渾身的疲累阿善又把八斤身下的稻草摸了個遍,可惜并沒有餅子。

  “唉……”羨慕的拍了拍八斤手臂上的腱子肉,阿善嘆了一口氣,剛要去撿那滾遠了的竹筒,離開暖烘烘的小木屋時,門外卻漸漸傳來許多雜亂的腳步聲。

  隨著這嘈雜越來越近,阿善趕緊把耳朵貼到門上,聽到了馬匹的響鼻和驅趕的叱罵。

  咬咬牙,他將門打開一縫,朝外望去。一隊大概只有十騎押解著二三十人正在往馬場的方向走。

  偶有騎士發現了他的窺視,倒也沒來詢問,只當是個覺輕的顧氏莊漢在看熱鬧。

  阿善偷偷看著,緊繃的面色逐漸松弛下來。

  他以為是夫人想到了什么辦法,可以讓顧氏親兵以某個“抓捕”移民的“罪名”適當收容部分可憐人。

  想起進莊子之前遇到的騎兵數量遠多于此,阿善覺得他們很可能分了幾個小隊去更遠的地方“搜捕”了。

  原來夫人哪怕不好顯露,卻也在想盡辦法救助移民啊……

  這法子有點壞,像是長庚的手法呢……

  阿善越想越發覺得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行事,心中越發滿溢一種無法描述的使命感。

  等騎兵走遠,他便不再留戀木屋里短暫的溫暖。

  考量著不知道下一隊去抓人的顧氏親兵會什么時候回來,阿善便選了個更加繞遠的方向繞過莊口的篝火堆,準備也走直線往南城門去找三娘,以防自己遇到顧氏親兵們被“順手”抓回馬場去。

  皚皚積雪的田野上,阡陌起伏,若不是有遠處的樹和星點篝火作以區別,艱難破開雪面踽踽獨行的阿善幾乎以為自己是走在天穹的倒影里。

  粗喘著白氣,阿善伸出手,天上的烏云已經不再降下星塵,反是地上的積雪被風卷起幔紗似的浮雪。

  阿善轉身用背抵抗撲面而來的雪星,正見積云似的雪原上,只有自己開辟出的一條新路。

  人生的道路多奇妙,無數因緣際會。

  決定侵入顧氏農莊去馬場外圍窺視親兵動向的畢九等人,在路上發現了阿善一行直奔馬場的痕跡,卻因走在最后的三個孩子腿上綁縛著的衣袍,無法從痕跡上判斷他們的人數和武力。

  一路小心謹慎的追蹤到馬場的墻根下,畢九還在考慮是否要進去的時候,卻從圍墻的斷口看見遠處燈火漸漸熱鬧了起來。

  就是再神通廣大,畢九也想不到,有部分出了莊子的親兵又押著許多“疑犯”回來了。怕把“疑犯”們凍死沒法給侯爺交差,斗木正在折騰手下如何關押、如何看守。

  畢九只見馬場里騷動的范圍越來越大,便決定先順著阿善那獨自離開的新鮮腳印追上去,抓個舌頭問問清楚。

  然而他們一路追蹤到小木屋,里面只有一個呼嚕打得震天響的漢子。

  哨子藝高人膽大,脫下靴子進了屋,半晌開門把畢九幾個都接了進來,悄聲道:“就一人,睡死了。”

  幾人趕緊圍著幾乎要熄滅了的火堆取暖,只畢九上前辨認,稻草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是這幾日看莊口的顧氏莊奴。

  一個最近才被大安一系排擠到畢九手下的人,悄聲馬后炮:“我就說,那亂七八糟的痕跡、那樣大張旗鼓,不能是外人。許是莊上有人去馬場送東西,他們走了近路而已。”

  積雪很厚,繞著莊田走幾乎沒人走過的路與直接走莊田一樣難行,但是走莊田路途更近。這人這樣解釋,情理上倒也說得通。

  蹲在睡得沉的不可思議的莊漢身后,畢九看著他一絲濕意也無的下擺,再看屋內并沒有換下來的衣物,唇角勾起一個曖昧不清的弧度。

  他什么也沒說,只讓手下都暖和過來后,帶著他們往另外一處可以俯視親兵駐地的小山坡走去。

  他們走的是山陰面,因為此處聚風,積雪足有大腿深。一個打頭破雪的探子抹了把鼻涕,抬頭望望天:“這雪可給耶耶停了!”

  跟在他身后的哨子推了他一把:“快走!到山上弄個雪窩子躲躲這邪風。不然耶耶的子孫根要凍掉了!”

  聞言,哨子后面的畢九浪嘻嘻的笑了起來,“那小十四可要高興了,少個兄弟去折騰他的軟娘。”

  “也就十四稀罕那樣癡肥的花娘,咳咳……”哨子還沒說完,一陣兒急風繞過小山包,往他的肺管子里撒了吧雪粒子,堵了他要出口的污言穢語。

  畢九迅速轉身躲避,任這刀割似的冷風繞過周身一圈,又向他們的來處沖去,撫平了畢九領著手下走出的一條,與阿善陰差陽錯的路……

  真是道頑劣的風!

  祂用浮雪掩蓋住許多不敢睡去的移民……

  祂鉆過十四刺痛的胯下……

  祂在繞城奔襲的騎兵們身后狠推一把,又急速轉向……

  祂沖進入釋善遇講經時揚起的袍袖,再從釋善遇的另一個袖口沖進還未關上的城門……

  祂在平民百姓漆黑的院落盤旋過,將心思鬼祟、無暇安眠的貴族院內通明的燈火,全都吹滅……

  最終,祂覺得人間不過如此,一頭撞散在縈芯的窗棱上。

  細沙似的雪沖撞在窗外,將縈芯從沉思中驚醒。

  她還不想就寢,突然聽到阿蜜在門外稟報:“夫人,四郎送三娘回來了。”

  心下一驚,縈芯順手將畫畫得亂七八糟的紙蓋到火盆里,急問:“什么時候了?”

  “亥時初,”阿蜜知道夫人問的是什么,補充道:“已經宵禁了。”

  四郎快到李府之前正好宵禁,巡城的兵士看在他車上的牌子并未特別嚴苛的處罰他,只說明日讓定侯夫人派人到縣衙去解釋,便放過了四郎他們。

  只是一郎一開門,看見四郎突然回來,再見車里三娘病到人事不知,就知得趕緊通知夫人。

  縈芯只從架子上抓起兔毛披風就要往外走,阿蜜見狀攔著她回了屋里,“外面風急得很,夫人還是把袍服穿上吧!”

  沒聽見她稟報阿善的名字,縈芯急得很,推了阿蜜一把,“你去拿,邊走邊穿。”繞過她就往外走。

  “哎!那不是都凍透了!”阿蜜見狀,趕緊進屋從架子上拽起一件厚實的外袍,小跑著追出去:“夫人!夫人!”

  縈芯趕到二進時,頭發雜亂的脫木一邊正著腰帶一邊趕過來:“夫人見諒。”

  “無妨。”縈芯一擺手,知道他平日里睡得早。

  兩人一前一后快步進了三娘的屋,縈芯一見三娘燒的兩頰通紅,趕緊讓脫木給她醫治。

  脫木摸了一會兒三娘的脈門,“還請夫人著人看看,三娘身上是否有傷。”說著避了出去。

  阿蜜解開三娘的外袍,縈芯舉著燈盞親自摸遍三娘全身,看到她腰腹一處偌大的烏青,便讓阿蜜報給脫木。

  脫木在門外道:“既如此,三娘當無大礙,夫人稍安勿躁。脫木這便去煎藥。”

  讓匆匆趕來的白茸和阿蜜一起在此照看三娘,縈芯帶著阿甜去了二進的小廳:“阿甜,召四郎來。”

  四郎早知道夫人要問,仔仔細細的將在哪遇到了三娘,三娘都說過什么,以及這一路的見聞都事無巨細的講了一遍。

  縈芯眉頭緊鎖,又尋來脫木問:“有沒有辦法讓三娘清醒片刻?不傷身的那種。”

  脫木思量再三:“行針、用藥都可以讓三娘清醒片刻,但……總歸是傷身的。”

  縈芯原地轉了兩圈兒,覺得南城門至今沒關也許是三娘掙命得來的時機,不能辜負,便咬咬牙繼續問:“能痊愈么?”

  “三娘總是年輕,食補藥補雙管齊下,該當無礙。”脫木的言下之意就是舍得花錢,一切好說。

  “還好我只有錢多。快跟我來!”縈芯說著,起身帶著脫木又回到三娘屋內。

  還未進屋,就聽阿蜜斥責白茸:“怎地你還嫌三娘臟么?夫人都能忍受,你還比夫人嬌貴不成?”

  白茸低聲解釋道:“我也只是問了一句而已……”見夫人帶著脫木回來,趕緊低頭不語,退到一邊。

  縈芯沒工夫管她倆因為什么吵嘴,見白茸腳邊三娘特意穿的破衣爛衫全是泥水印子,咽下嘆息,“你倆出去吧。”

  白茸翹著蘭花指捻起地上的破衣裳,阿蜜氣哼哼的一把搶過,都團在懷里抱了出去。

  阿甜見脫木全程知禮斂眸,不曾看白茸一眼,就知兩人徹底沒戲了。

  在燭臺上將針具燎過,脫木開始給三娘的十二井、內關兩處穴位行針。

  不過幾息縈芯就見三娘眉頭緊皺似要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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