縈芯說著,同仇敵愾道:“要叫未亡人說,此時百姓多離亂,正該我五斗米道為蒼生挺身而出。道長何不勸東萊侯效仿道祖創教時設義舍于路?如此濟民傳教,也省的眼看著佛教做大。”
“定侯夫人此言謬矣!”
張椒聞言,趕緊勸道:“非是我道不傳于民,實是修道者于世情糾纏過甚,總被世情裹挾亂了道心。且道者玄之又玄,需有大智慧者才能步入,于世家大族中傳道方是正途。至于難以修習的尋常民眾。還是先讓佛教先行教化吧。”
說完,似乎生怕定侯夫人繼續,張椒叢懷里掏出一封信箋,放在面前的案上:“此為瑯琊王氏叔平翁托在下交予全錄公的信,還請全氏少君代為轉交。在下叨擾許久,這便告辭了。”
什么啊?縈芯才進入套話環節,這貨竟然跑了?
兩個婦人也不好挽留他,只能讓門客將他送出去。
等他走遠,縈芯問:“嫂嫂,王叔平是誰啊?”
“此人名諱上凝下之,乃是王氏逸少翁長子。聽說與君舅少時是好友,后來舉家搬遷到會稽去了。”全石氏解釋完,縈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王凝之……是這個時代的王羲之么?①
會稽,在南晉啊……信里寫的是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張椒為什么突然要逃跑呢?
縈芯端起涼透了的姜茶一口飲下,望著門外刺眼的雪光心內無奈哀嚎:師父你快回來啊!我有好多問題要問啊!
皇宮。
勤政殿內,小朝會上。
坐在熏爐邊昏昏欲睡的全塘突然打了個噴嚏,驚醒許多今天凌晨都不得睡的大臣。
大殿正中,正在對著笏板念給新故御史大夫朱建哪些哀榮的太常丞被嚇得一個哆嗦,以為是給得高了,代表陛下的全錄公這是在提醒他,便腦筋飛快的給后面的喪儀都降了一等。
太常卿孔驪聽著他前平后低,不怎么合乎禮制的喪儀規制,眉頭皺了皺,卻也沒開口。畢竟生出了個投敵的兒子,老子為其帶累也是應有之義。
昨天南城門下的一出出,該不該知道的,全都知道了。
報名參加今天小朝會的大臣中,有許多害怕自己被卷入還未平穩的“政變”,能告病的都告病了。
只有如負責大臣喪儀的太常一系實在走不脫的、以及陛下和丞相的鐵桿都知道風雪已過的大臣,照常參加。
小朝會的規制要比大朝會低,沒有竹簾蒙蔽孫釗的兩眼,看著座下比報上來時少了四分之一的官員,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等他們知道事情已經過去,父皇徹底放權了的時候,得有多后悔呢?
想著父皇徹底放權后,攆走所有下臣單獨給自己的囑咐,等太常丞干干巴巴的念完牛唇不對馬嘴的喪儀,孫釗直接道:“朱碧如何,總不能牽連朝中忠臣身后事。倘先御史大夫也如其子一樣,何以急病而故。喪儀再抬一級。”
“是。”太常卿孔驪領著進退失據的太常丞躬身一禮。
就是再抬一級,朱建也只能停靈三天,便有腿腳最快的太常郎中退出大殿,飛奔去太常寺讓已經連夜準備了七七八八的博士、掾佐、小吏們,重新準備。
人生永遠的甲方陛下一張嘴,下面無數乙方跑斷腿。
對陛下性情多有體會的丞相虞惟立刻坐直身子,將“平民令”的奏疏念了一遍。
這本因為二帝冷戰多次改版的奏疏,全塘在入宮后已經給孫釗看過了。孫釗覺得很完美,直接便道:“便依丞相所奏,即刻執行吧。”
“平民令”第一版書寫人,大司農鄭參終于松了一口氣,同丞相一起朗聲應道:“是。”
后面就是三處戰場近幾天的戰況匯報,一名進了光祿寺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沒法逃班的光祿議郎頂著發麻的頭皮,念了幾封戰報。
并州那邊回合制對射游戲玩兒得挺好,除了費錢沒有別的變化。
徐州軍雖然報殘的數量多了點,可有南晉那邊來的數倍于己的戰損比對著,都能接受。
至于失了泰半國土的兗州,兗州牧正在一邊戰戰兢兢的守護剩下的國土,一邊瘋狂征兵、練兵。報上來的都是要錢、要糧、要軍械、要補兵的奏疏。
錢、軍械,光祿大夫已經跟手下人核算出來能給他們撥過去多少了,糧和兵還得看是哪個“陛下”做主。
大司馬張弁今天沒來,應該是不想當面在兩個陛下里面做選擇。在小朝會之前,王廙已經快言快語的把昨夜大司馬張弁父子如何行徑,不增一字、不減一字的告訴了孫釗。
孫釗已經在考慮張氏里還有誰能接任大司馬一職了。沒立刻敲定張戴,也算他知人善任。
倒是昨天拍孫瑾馬屁拍到馬蹄子上,牽扯出一堆羅亂的虎賁中郎將張輦,孫釗已經想好了讓原是太子右衛率的心腹愛將取而代之了。
政變之后有大量的人事調動都屬正常,沒殺一批再換一批已經是孫釗心胸大方。
迅速敲定先給兗州先撥多少糧,再命冀州征兵。一晚上沒睡卻神采奕奕的孫釗起身,要帶著文武去朱府給朱輿、朱建兄弟倆臨喪。
聽到此處,全塘緊繃著的心終于落下。
小徒弟猜對了,太上皇沒有第二個選擇。所以,太上皇主動全面退讓,還教陛下趁他舍棄朱氏的機會去拉攏朱氏,以拿住朱氏新族長朱泙的忠心……
如此父子情面都是全的,太上皇能善終,陛下能實權,大吳并未流血,真是……萬幸啊!
一堆人浩浩蕩蕩帶著太常寺上下拼命才能大面兒齊的喪儀到了朱府,見到了被朱泙著意留下幫襯的全德,知道朱泙這是徹底倒向陛下的意思,心道:
這么快就能審視適度、當機立斷,朱氏也算后繼有人了。
把全德拉到靜處耳語兩句,全塘在虞惟后面給朱輿兄弟倆上了柱香。
等在全府的縈芯因為張椒的意外逃跑,一腦門子的疑問,終于全德派了個書童回來傳了全塘的話,縈芯便趕緊帶著阿甜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阿甜終于有時間空間把她在顧府的事情跟縈芯仔仔細細的說了,縈芯點點頭,思緒再次發散起來。
“夫人回了!”阿牧迎出門外,見夫人面色還好,不免為同學探問一二。“可有阿善的消息?”
“三娘都跟你們說了?”縈芯差點都把還在城外奔波的阿善忘了,聞言問道。
點點頭,阿牧跟著夫人往里走,“都說了。”
阿牧三個已經知道他們的手法、想法在無情的世道面前有多幼稚了,也大概知道了夫人這一晚上運用僅有的一點條件,都折騰了什么,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再不敢多發一言。
尤其是幾乎跟釋善遇一起出城的三娘,敲著腦袋一個勁兒的罵自己短視,怎么能看他那么多次也沒發現可以利用的地方!
“眼下不急,我還有別的事。脫木呢?”縈芯并未回去休息,而是又在前廳停下。
脫木在給三娘熬藥呢,被阿牧親自拽到了前廳。得知夫人回來松谷和長庚也趕了過來。
“之前我讓你配的一百服管傷寒的藥,立刻裝車我帶走。司鹿!”縈芯揚聲把在外圍候著的大管事喊進來:“再給我裝一車干姜!立刻!馬上!”
想了想,縈芯一邊拔下頭上跟全石氏借的幾件發飾,一邊往后走,“這些包好,收拾干凈,晚上我給嫂嫂送回去。”
等她換了一身自己見客時經常穿戴的素凈行頭,兩輛牛車已經裝好了。
司鹿和脫木一起來稟報:“夫人,已經裝好車了。”
事態一直按照縈芯的預料在發展,她心情很好,對著幾人道:“走,我帶你們去見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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