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甚獨 > 第400章 ...
  被顧毗的到來打斷了權衡的全塘和全德聞言,特別詫異的看向縈芯:

  昨日你還懷疑張椒不是張椒,今天張椒見了你一面就“倉皇出逃”,難道真叫你戳中了張椒的什么秘辛?

  “我……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吧?”縈芯也驚詫了,難道又是因為自己某些“知識”或者“常識”的無知,導致她今日的套話驚動了張椒?

  顧毗也怕這一點,便道:“嫂嫂勿憂,毗已經派人跟上去了,不會叫他輕易逃脫。只是還請嫂嫂將今日與那張椒的對答細細重復一遍。”

  縈芯把今日一早,她跟全石氏接待張椒的過程仔細復述了一遍,“我才要開始試探他,他就立刻告辭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說的什么話驚動了他。”

  因為縈芯懷疑張椒,所以顧毗對他的印象就多了幾分敵意,再一聽他今日竟然跟個登徒子似的無禮直視嫂嫂,心中就窩了一股火。

  他強吸一口氣,皺眉道:“若他是張椒,母族出身倒是沒有胡編。”

  張椒好歹是“道教太子”,也是四國名人,一些個人信息還是比較好打聽的。

  至于張椒給嫂嫂相面的判詞,顧毗一字未提,顯然跟面色不愉的全德一樣,覺得那些話都是張椒為了遮掩他自己好色的托詞。

  “且先等為師看看友人來信吧。”全塘說著,讓書童將信取來,驗看過漆封后打開細看。

  這封信比時下尋常的信內容多了一些,全塘看完,長嘆了一口氣,一邊將信箋收回信封,一邊道:“信是叔平(王凝之)六月時托張椒帶來的。于張道長其人,叔平請托為師在他云游大吳時照顧一二。”

  除此之外,信中主要是追憶了一番兩人年輕時,在東郡故鄉潛心修道的往事,字跡和一些經歷都做不得假。

  可嘆好友二人經年不見,如今全塘困于大吳朝堂,王凝之舉家遷居南晉,困于老病恐將不久……

  “也就是說,的確有張椒云游四國的事兒,只是不知這個張椒有沒有被掉包……”縈芯摸著沒毛的下巴喃喃道。

  全塘將信封放到案幾上,覺得小徒弟是過于謹慎了,難免給張椒解釋了句:“叔平信中倒是提了幾句小張道長善觀星、相面,也許真是徒兒命格經過昨夜之事后,更加顯貴了。”

  聞言,全德面色稍霽:“此前我參宴,也聽過人議論師妹命數。”

  “那些都是我適婚時為了耳根子清凈對外胡謅的。”縈芯擺擺手,大喇喇的道:“我的命格沒啥稀奇的。倘有,叔叔代亡夫去請期的時候,抱真觀的觀主肯定會跟叔叔提及的。”

  “咳……”顧毗清清嗓子,低聲道:“那觀主的確未曾特意說起嫂嫂命格的事情。”

  全塘父子聞言,也是見了個人間奇事,竟然有女娘因為不想早早嫁人,自己給自己造“克夫命”的謠的……

  不過有縈芯的話襯托著,張椒相面的判詞就更加不可信了。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張椒為什么突然跑了!師父可有發現徒兒說的哪里不妥?”縈芯把話題拉回重點。

  “為師想著,怕是與五斗米道如今勢微有關。”全塘一嘆,簡單給小徒弟補了他們這派的歷史課。

  原來,問題還出在另外一個后輩分派——太平道上。

  太平道與五斗米道都是黃老道的衍生,創派人可是縈芯都認識的張角。是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帶著浩浩蕩蕩的黃巾軍給了東漢最狠一擊的神人。

  多少三國乃至如今四國初期的豪杰都是靠著鎮壓黃巾軍起家的。

  正是因為黃巾軍造成的傷害綿延不絕,哪怕彼時偏安蜀中一隅的五斗米道也備受當權者的防備。

  雖然彼時的師君(教主)張魯審視適度,離開蜀中投于曹操麾下,可也導致了五斗米道的傳播范圍越來越廣,信眾越來越多。

  曹操那樣多疑的人,自然不會任由治下有個不受轄制的教派肆意發展。

  于是他便一手壓制、另一手分化,最后導致教中各個祭酒(分舵主)自立分教。光傳到縈芯這個時代的,就有靈寶派、上清派、正一元皇派、三皇派,沒有記錄傳下來的更不知有幾多。

  加上本名天師道的五斗米道、清之不盡的太平道,時下道教最少有六個派別!

  教主多了,人心就散了。

  加上如今四國也都如曹操那樣防著他們重走太平道的老路,只放任道教各派在世家大族中傳播,對想在百姓之間發展的任何一派,暗中的打壓更是沒停止過。

  如此,人心不齊的道教便漸漸或主動、或被動的脫離了群眾基礎,更是在政治舞臺上徹底隱退了。

  “所以,我提議讓張椒攛掇東萊侯給城外移民以五斗米道的名義布施,他生怕被當成張角再世,就腳底抹油了?”縈芯聽完,撇撇嘴。

  張椒、張角,這名字起的就讓人起疑啊!

  全塘捻著須尾,想著腳底為什么要抹油,緩緩點頭。“嗯。”

  “行叭。”全塘的講述非常合情合理,縈芯便暫時放過了張椒的事情,反正察事司一直盯著他。“適才說的事兒,師父可還需要考量?”

  “唉……事已至此,為師只能繼續了。”全塘無奈一笑,自己的逍遙心早就遮掩不住自己的權欲了,順其自然吧。

  “既如此,等師父履職后,第一件事不如奏請陛下充盈后宮吧。”縈芯笑嘻嘻的道。

  她早知道全塘已經離不開朝中的漩渦,不如趁早讓孫釗生下兒子,給他個教導兩任帝王的偉大目標。

  “咳咳,人倫大事,社稷承替,是不能耽擱。”難得全德也這樣說。

  事情都談完了,縈芯特別不淑女的用袖扇遮掩,打了個大哈欠,“啊——我困死了。我要回家大睡五天,師兄開開恩,過幾日再來授課吧!”

  見嫂嫂起身,顧毗也站了起來,沒好意思插嘴問剛才三人說的是啥意思。

  全德無奈道:“三天。”起身親自去扶起全塘。

  “嘿嘿,好呀!三天就三天。”縈芯心道,除了三天假期,她還把之前的四篇作業賴掉了呢,血賺!

  全塘父子親自送顧氏叔嫂出門,縈芯臨上車時,全塘站在階上,攏著大氅,再次勸道:“徒兒日后還是不要這樣苦熬精血了,活得久才是最穩妥的贏法。”

  軟軟一笑,縈芯對著全塘端莊一禮:“多謝師父教誨,徒兒銘記在心。”回身上車,走了。

  牛車走出全府的巷子口,顧毗才問:“適才嫂嫂與全錄公談了什么?”

  “哦,我勸師父暫時接下御史臺。”縈芯靠在車廂上,雙目微合。

  在顧毗看來,陛下給全錄公補全實職,正式開啟他的從政之路并不能與他扶陛下親政的功績相抵。不過到底是得有這一步,才能談下一步。

  見嫂嫂疲憊,怕她在車里睡了著涼,顧毗溫潤笑道:“還未恭喜嫂嫂得封縣君。”

  “嗯?”縈芯騰的坐直身子,“這事兒都知道了?”

  “此事是陛下在尚書臺時當眾與全錄公說的。具體毗還不清楚,嫂嫂不歡喜么?”顧毗奇怪的問。

  揉了揉太陽穴,縈芯皺眉道:“我拒了,此事不要再提。”

  是時,還未走入李宅的巷子,察事司就有人來找顧毗。顧毗便按下疑問,先回去加班了。

  縈芯白勸了句:“叔叔注意休息。”便回了家。

  可惜她勸人休息,自己卻不得空閑,剛在家門口下了車,就聽一郎稟告道:“夫人,松谷回了。費師晚間來訪,等了許久。”

  “知道了,先帶松谷見我。”怕是移民在馬場出了岔子,縈芯趕緊往里走,只帶阿甜一人先見了松谷。

  結果松谷只是來報:馬場的準備情況,他們先前給災民寫的計劃有哪些能給移民用,以及剛剛不到一萬人的收容進度。

  “按照你們的計劃里給災民用度的三成,讓縣里給移民們預備。”縈芯迅速做出決斷,“咱家一分不出,都跟縣里要。另外,除非確定是一戶的,否則讓箕水看著移民里不許出五人以上的成人小團體,全是女娘也不行。”

  “是。”

  見松谷一一記下,縈芯話頭一轉:“移民的情況,比你想象的還慘吧?”

  不然這些問題,明早派李家可信的奴仆給她帶個條子也能問,何以特意放棄主責趕回來。今日釋善遇可沒在南城門講經,南城門已關,松谷得明早才能回去了。

  松谷垂下頭,“……是。”

  “你好歹還見識過農莊里是什么樣,我一年也去不了一天。害怕直面這樣的人間慘狀也很正常。”縈芯并沒有罵他臨陣退縮,有同理心才是她選人的先決條件之一。

  “可是松谷,你如果要出頭,有些事情就不能回避。這方面,你最起碼不能學我,你畢竟不是我。”

  縈芯此生多少次都與身邊的慘事擦肩而過,難道真是她幸運?她有前后眼罷了。“我派你去做的事情,你如果不想去永遠可以跟我直接說。”

  “松谷不是不想去,只是……”

  松谷知道神女的心很軟,所以沒法給她形容,當他看見很多移民肆無忌憚的從包袱里掏出“肉脯”吃的時候,那種靈魂尖鳴的恐懼!

  “先不成為其中之一,然后帶著越來越多的人不再踏入這個地獄。”縈芯嘆道,“我是這么做的,如果你害怕也試試這么做,會感到安全很多。”

  這是比念什么“哀民生之多艱”、“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實誠多了的大實話,松谷大禮拜下,“是。”

  “長庚還好?”縈芯又問。

  松谷此時是真羨慕長庚橫沖直撞的膽氣,點點頭,“怕是正在罵松谷偷奸耍滑,留他一人主理。”

  想了想,縈芯突然道:“廣固是個轉著漩渦的大染缸,皇宮就是這染缸的漩渦中心。這漩渦把廣固染得光怪陸離的同時,也吸收了所有染料匯集于帝王周身。那邊……”

  用下巴指了指前廳的方向,廳里是阿牧和被阿牧陪著下棋的費習,縈芯繼續道:“就是我送去漩渦里轉悠的費師。你若不愿去城外,我讓他帶你去漩渦里試試。以你的資質,應該很快就能體會其中三味。

  可是我丑話說在前頭,你外面沾染什么色兒無所謂,如果里面變色了,回書院的后路就甭想了,李氏會徹底與你割裂。”

  “這……還請夫人容松谷想想……”松谷吶吶道。

  縈芯站起身,“不是什么時候,什么事情都有功夫給你仔細想想再做決定的。”

  說完便去了前廳見費習。

  跟在小娘子身后的阿甜有心勸他別去,到底沒張嘴。

  松谷怔楞半晌,最終還是來到廳外廊下,等待夫人的召喚。

  廳里,費習正在樂呵呵的給縈芯道喜。

  縈芯擺擺手,“若是封縣君的事情,費師便別提了。我已托師父向陛下婉拒了。”

  費習當然是為了通知縈芯這個好事兒來的,哪怕知道縈芯去了全府,肯定已經知道了,也要留下來作第一個恭賀她的人。

  所以,真沒預料到還有婉拒這個選項的費習竟然卡殼了:“這……這是何緣故啊?”

  縈芯不答反問:“陛下在尚書臺說了是因為什么要封我縣君嗎?”

  “陛下有言:朕自登基多賴全錄公輔佐左右,可惜一直未有封賞,全錄公閑云野鶴也不喜金銀,不如朕收了師妹作義妹吧。就封費縣縣君如何?”費習立刻起身,一字不改的給縈芯學了一遍。

  “昨天、昨夜、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如此,費師也是有了許多揣測才來我這兒吧。”縈芯把玩著腰間的玉環扣,因為困倦兩眼有些干澀。

  聞言,學完陛下話的費習便不好坐下,只笑道:“夫人這是怪某入朝之后,與夫人聯系的少了?”

  “我知道費師和楊先生的難處。你們入尚書臺的路數與常人不同,自然要盡量淡化出于我門下的印子。”與聰明人說話,縈芯向來喜歡直接。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