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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張老臉也是盡化豬肝色澤。
顯而易見，這位老人忍不住要發飆了。
一個剛擔任地席導師的新人，怎敢如此大膽，他這樣的天席前輩都親自開口了，卻是遭到了拒絕。
難道，他不曉得學院歷來的傳統么？
蒼玄深感丟了大人，周身氣息愈演愈烈，連腳下的地面都是開始震動。
他一時沖動，竟把剛才帝媧的告誡拋到一邊。
就在他發飆的前夕，自到場以來始終不發一語的西門終于開了口，他說：“前輩，莫非您要恃強凌弱么？那么，晚輩修煉時間太短，不如前輩，技不如人，也只能認命了。”
說完，雙手往背后一負，迎著突起的風暴，負手而立，高高的揚起頭顱，臉上依然神色淡淡，高傲之意不減先前。
他一頭黑發，如同狩獵的黑色旗幟，在勁風的吹拂下獵獵起舞。
見此君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大義凜然，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架勢，本欲發飆的蒼玄卻是猶如大熱天里，被當頭澆下一盆涼水，暴躁的心態瞬間冷靜下來。
心涼如水。
“不對，老夫何等身份，若真如這小子所說，將其揍個半死，固可一出心頭惡氣，卻難免落下一世罵名。”
“畢竟，學院并沒有明文規定這種事，后輩一定要讓前輩的，此人確實先來，老夫不太占理。”
“老夫這么多年來，在學院苦苦經營，連頭發熬白了才苦心經營出的清譽，絕不能就此毀于一旦。”
“此人的小命，當然不如我老人家的清譽重要。想敗壞老夫的名聲，想得倒美，老夫偏不如你所愿。”
這般想著，蒼玄身上的氣息穩定下來，附近的地面自也停止了震動。
旁觀人等不由得暗送一口氣。
蒼玄思索片刻，昏黃的眼珠中快速的掠過一抹不為人知的狡黠，臉色森森的說：“雖然你先來，但咱們不能太拘泥于誰先來誰后到，而是要學會換位思考，站在學員的角度考慮問題。”
說到這里，微微停頓一下，目光望向西門。
西門依然沒吭聲，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看來，此君當真還不愛說話。
剛才是形式逼迫，由不得他不說。
其實，他剛才說出的兩句話，比他過往兩個月說話字數的總和都多。
蒼玄原本雖然算不上城府深沉，但好歹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也非這等沉不住氣的人，但不知怎的，他一見到西門這微微仰臉、臉色淡淡的樣子就莫名其妙的來氣。
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地位顛倒，他是一個晚輩后生，而對方才是一位老資歷的前輩一般。
你一個初入學院的新人，在老夫面前裝什么深沉哪。
不過，他畢竟也非常人，深呼吸幾次，把胸腔的那股莫名之氣強行壓下，盡量想顯露出和顏悅色、諄諄教誨、令人信服的表情來，但臉色依然森森，說：“既然這樣，咱們做導師的，應該把學員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在處理這種事件上，時宜講究民主。”
“如果這女娃愿意改投明師，就算你先來，也不能阻礙人家選擇更加光明的康莊大道吧？”
西門依然點頭贊成。
蒼玄心中一喜，便轉過頭去，轉過頭時，已是恢復了剛來的他慣有的自信和篤定，露出那種森然的令人雞皮疙瘩掉落一地的笑容，問在一旁等待兩人辯論的靜雪道：“丫頭，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
靜雪輕點螓首，很是乖巧。
“老夫可是學院內唯三的天席導師，而且是其中的最強者，你不會不知道吧，如果你選擇拜老夫為師，老夫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把你當作自己的親孫女看待。而西門只是地席，還是新人，給你十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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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頭是道的分析完利弊之后，蒼玄口中都有些干燥，目光中卻是含著殷切的期待看著靜雪。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他相信靜雪一定會做出一個最為明智的選擇。
靜雪絕美的臉龐上露出明顯的猶疑，張了張櫻桃一點的小口欲言又止，看上去頗為為難。
蒼玄心中咯噔一下，仿佛一塊大石沉入井底，旋即連強行把心中的不安排遣出去。
這一定是錯覺，一定的。
然而，下一瞬，靜雪終于下定了決心，雙膝微彎，好看的眼瞼垂落下來，向蒼玄行了個貴族少女常作的禮儀，卻比任何女孩都要優雅，也都更加的有誠意，而后抬起頭來，俏臉上露出十足的歉意來。
她檀口輕啟，道：“前輩，您是個好人，但我們真的不合適…雖然還是很抱歉，但還是要說，我要選擇的是西門老師。”
“為什么？”即便蒼玄活了無數個歲月，此時卻依然滿臉的不可置信，蒼老的身軀顫抖，仿佛心里崩潰了一般，突然伸出枯瘦的雙手想抓靜雪的肩膀。
靜雪夢幻般的美目中露出一抹警惕，又是連退幾步，本能般做出自衛的架勢。
不過，蒼玄還是放下了剛才欲抓女孩雙肩的兩只枯手。
他剛才說過，要尊重學員自己的意志，他不能出爾反爾，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能…能告訴我原因嗎？論地位，老夫是天席，西門只是地席。論修為，老夫距域主境也只有一步之遙，在這座學院內，能穩勝老夫的沒有幾人。論資歷，老夫活了這么多年，對你的指導一定不是西門能比的。”
“你為什么要拒絕老夫？老夫到底哪里不如他。”越說情緒越激動，到最后，蒼玄手指旁邊依然行若無事、臉色淡淡、仿佛此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西門，用一種幾乎哭喊出來的強調，絕望的說道。
其實，也不能怪他沉不住氣，表面雖看不出，但蒼玄實際上是個自視甚高的人，這一點根植于骨肉之中，即便漫長的歲月，也無法將其徹底洗刷。
今天他接連受挫，但帝媧不管那一方面都小勝他一頭，可在他看來，自己不管那一方面，都遠比西門這個新人優秀，兩人之間天差地遠，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可這女孩到底是發了什么神經，竟然不選擇自己，而選了相比起來前途暗淡不知多少倍的西門。
憑什么帝媧比他優秀，就能壓制他，而他比西門優秀，卻要被反壓制，這實在太不公道，也太沒有天理了。
靜雪好像沒想到這位老人家反應這么大，像是被嚇住了一般，俏臉發白，略顯瘦小的嬌軀令人憐惜的瑟瑟發抖，不過，她是個勇敢的女孩，鼓足了勇氣，勇敢的回答：“您錯了，靜雪如此選擇，真的沒考慮那么復雜，原因其實很單純。”
蒼玄不說話，昏黃的眼珠盯著她，等待她的答復。
而這時，靜雪卻是換過身軀，面向西門，望著那白衣如雪的挺拔身影，望著那冷峻的面孔和霸道的雙眉，夢幻般的美目中，緩緩浮現出一種小女孩才會有的憧憬，她的玉手在酥胸之前悄然的緊握，十指成結。
“因為，西門老師，他真的真的好帥哦。”這么做的同時，靜雪的眼中冒出小星星來，憧憬之意，不言自明。
“怎么會…”蒼玄剛才心念電閃，各種可能都考慮過，偏偏就沒考慮到是因為這么扯的理由。
因此，他猶如被五雷轟頂，雙眼失神，猶如一根枯木似的站在原地，一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好像靈魂不在軀體之上，而是去往另外一處未知神秘的空間。
就在他呆如木雞之時，一直冷眼旁觀的西門緩緩走來，和他擦肩而過，來到靜雪面前，那張始終波瀾不驚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了幾乎不能察覺到的細微笑意，卻立即收斂，恢復了日常的面無表情。
那細微笑意出現的時間太短，由于夢幻泡沫一般，讓人懷疑起其是否真實存在過。
然后，西門拉著靜雪小手，帶著她悄悄的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