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全員都是騎兵，因此數里的距離幾乎轉瞬即至，姬玉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矮山，借助樹林的掩護，居高臨下的看著行軍中的敵人。
放眼望去，數萬的黃巾軍大致可以分為兩部分。
前方是數萬頭渾身破破爛爛，滿身血污的尸鬼，即使離得還有一段距離，但當微風襲來之際，所有人都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與惡臭味。
后面是一萬多黃巾軍，他們緊跟在尸鬼的后面，沒有半點對妖魔的恐懼。
那普遍通紅的雙眼，似乎也說明了他們為什么會是這幅表現了。
就算事先早有預料，可當真正看到之時，姬玉和趙云等人，還是忍不住心生震撼。
甚至連周倉和劉辟等黃巾降將，都忍不住心下一陣顫抖。
他們之前跟隨著張寶，的確是有一些尸鬼和妖丹力士，可那時的數量還很少，而且大都是自愿為太平道獻身的，還勉強能接受。
但現在數以萬計的尸鬼，就是完全不同的震撼了。
哪里有那么多自愿的人？
而且看它們身上殘破的衣甲，是黃巾軍、討伐軍和義勇軍都有，張角竟然把妖術如此大規模的應用于戰場之上了。
那些紅眼狀態的黃巾軍，也明顯都是受到了黃巾方士們的法術控制，或者是丹藥之力的影響。
周倉他們心底本來因為投降而殘留的一絲絲愧疚，在看到這一幕時，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厭惡，以及對褻瀆死者的行為，本能的厭惡。
無論張角曾經宣傳的多么美好，現在他的行為都是徹頭徹尾的惡行，他必須被阻止！
偽裝成普通騎兵，待在姬玉身邊的紅晶，當即也被驚呆了：“姬大哥，張角哪里來的那么多力量，驅役數以萬計的尸鬼？”
喚醒尸鬼需要方士們的力量，維持尸鬼的存在，令其移動和攻擊，同樣需要力量。
尸鬼們自身是無法凝聚任何力量的，這一切都需要方士們的支持。
可眼下光是他們看到的，就有足足三萬多頭尸鬼，這到底需要多少黃巾方士？恐怕要幾百上千名吧？
而且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尸鬼們只憑本能行事，只要找準機會放一把火，長社的場面就會重演。
再加上眼下正值夏季，天氣極為炎熱，用不了三五天，尸鬼們的軀體很快就會腐朽，屆時其力量還會進一步的消退。
等等，紅晶突然間目光一凝，她注意到了在成群的尸鬼之中，偶爾有些特別的存在。
要么是渾身血痂，身形更加高大的尸鬼，要么就是周身環繞著直徑數米的常暗領域的聻類。
一個有些可怕的想法從她腦海中浮現出來：張角該不會是在練兵吧？
用生者的鮮血和靈魂，來甄選出更加強大的尸鬼？
讓普通的妖丹力士，逐漸吞噬進化成更強的妖丹戰將？
這時姬玉也注意到了那些特別的存在，飛快的對視一眼，無需開口溝通，一直以來的默契，就讓姬玉和紅晶明白，他們都想到了同一處。
“紅晶，左慈仙師能否出手？”
對付張角這等妖人，也就不必講究什么單挑取勝了。
紅晶搖了搖頭：“自從上次讓鶴兒給我送來東西之后，師父就決意前往吳會之地，探查于吉的蹤跡去了，急切之間，恐怕無法趕來。”
張繡也是一陣皺眉：“數日不見，這些妖魔似乎變得更強了。”
趙云心下一動：“師兄之前曾經與其交戰過？”
在討伐軍和劉備所提供的情報中，張繡可是從未出手過。
“不錯，東中郎將初來乍到之際，張角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一些情報，他派遣過一些黃巾力士所化的聻類進行偷襲，似乎想要來個下馬威，但被我等擊退。”
“哦，用皇甫嵩的話來說，那些鬼東西應該叫做妖丹力士。”
這個名字，當然是最先從姬玉這里傳出去的了。
說到這里，張繡忍不住看了一眼另一邊的張飛等人：“恰好那時又有劉司馬等人接應，所以我等才未有太大的損失。”
劉備這才恍然，原來如此，這樣的話，許多事情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當時董卓已經脫險，偏偏在最為狼狽的時候被己方一些義勇軍給遇到了，本就惱怒的董卓大概也是不想承這個情，所以才故意那副態度。
關羽和張飛也都不是笨蛋，很快就都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但想通了，卻不代表他們能夠容忍或接受。
無論如何，他們當時的確是殺退了一些追兵，結果董卓卻是那副傲慢的態度，這仇就已經結下了，他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輕視！
姬玉冷眼旁觀，卻壓根沒有給雙方說和的意思，他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必要，反正有劉備在，他們也不可能真的打起來。
又觀察了一陣子，姬玉基本上可以肯定了紅晶的推測。
從種種跡象來看，這些尸鬼不僅不是同一時間被制造出來的，甚至還不是同一戰場中出現的，其中還有些本應活動于幽州、并州的胡人。
看這樣子，張角真的是在練兵兼拖延時間了。
不管是尸鬼還是聻類，只要經過足夠多的殺戮，吞噬生者的鮮血和靈魂，都是有可能迅速增強的。
等成長到一定的地步之后，可能不需要黃巾方士們施法，尸鬼們就能自發從天地之間汲取力量，以維持其存在。
甚至是可能更進一步，轉化成具有靈智的尸妖之流。
而且張角現在讓尸鬼大軍和討伐軍進行對抗，這其實已經算是最理想的情況。
萬一他忽然間改變了想法，把所有的尸鬼和妖丹力士都散出去，讓它們朝周圍的冀州、幽州、并州等地發動進攻，屆時誰能抵擋？
甚至姬玉都不確定，張角現在是否已經這么做了。
畢竟眼下天下戰亂，尋常偏遠村子的毀滅，除了當事人以外，恐怕也沒有多少官員會特別的在意。
就算是有村子被尸鬼所屠殺，他們也有可能隨便安到一些山賊、土匪的頭上。
一想到這里，姬玉就有些按捺不住了，他越來越認為，自己來到這個明顯發生了許多異變的漢末，是懷有某些特殊的使命的。
最起碼，他要盡可能的斬妖除魔，不讓它們引得生靈涂炭！
這時晏龍也忍不住輕聲嘆息：“不想時隔多年，我又再次見到了聻類之禍。”
姬玉輕輕呼了口氣，勉強按捺住自己躁動的心：“晏龍，你當初曾經和聻類對抗過？”
“不曾，因為父親初臨三界，舉手投足之間，便輕易擊退了聻王-堪終的分身。”
“父親在位之時，聻王也始終不敢正面對抗，唯有趁聯軍伐天之時，才敢在背后搞些陰謀詭計。”
說話之時，晏龍的語氣中盡是驕傲與自豪。
不過也難怪，帝俊威壓于世之時，麾下有五帝、十國，又有東皇太一、燭龍等作為盟友，更兼蚩尤、刑天、西王母等與其態度模糊。
那時的帝俊是真正的實力滔天，許多上古神圣都只能勉強自保。
最后還是軒轅、女媧、三清、神農、勾陳、昊天和真武等一堆強者聯手，方才將其擊敗。
就算已經時隔無數年，所有提到這段歷史的凡人，都會忍不住熱血沸騰，恨不能生于那個時代，姬玉自然也不例外。
“那么，你知道帝俊可有守護靈留存于世？”
話一出口，姬玉就知道自己犯傻了，后裔射殺九日，是伐天之戰的開端，晏龍等十子作為帝俊的爪牙，自然也是被優先針對的目標。
所以晏龍死得也很早，她壓根沒有親身經歷過后面的戰事，更不可能知道帝俊的下落。
況且，以軒轅等上古神圣的力量，真的會給帝俊留下一絲殘魂嗎？
果不其然，晏龍嘆息道：“妾身當初得兄長-中容之助，擊敗東夷冰凰-離朱，不想那只是伏羲布下的陷阱，妾身與兄長隨后俱亡于烈山氏之手。”
姬玉聞言不由得為之側目，不是因為離朱還有這段經歷，更是因為后面那個特殊的名號。
烈山氏，或許很多人聽都沒聽過，但如果說起他其他的稱號，恐怕華夏大地之上，十者八九都知曉。
那就是炎帝神農氏的第八任，同時也是最后一任炎帝的姜榆罔，與軒轅黃帝決戰于阪泉的神農。
在帝俊、蚩尤等盡皆戰敗之后，由于理念不合，軒轅皇帝與烈山氏戰于坂泉。
后烈山氏兵敗而降于軒轅黃帝，軒轅黃帝也十分欣喜的接納了烈山氏，畢竟他們只是理念不合，而非生死仇家，甚至過去還是親密無間的戰友。
但烈山氏卻拒絕接受任何封賞，轉而隱居于世，開始以煉制藥酒等為業，救死扶傷。
也正是在此期間的經歷，為后世傳下了神農嘗百草的佳話。
如果晏龍沒撒謊的話，她和她的哥哥中容能夠被伏羲親手設置陷阱，又死在烈山氏之手，這就足夠她吹噓一輩子的了。
不過，按照姬玉對伏羲的了解，他的計策應該不會這么簡單才對。
估計當時伏羲還有更大的計劃，晏龍或者中容，應該都是犧牲者之一罷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如果沒有足夠大的目標，殺雞焉用宰牛刀？
可惜在伏羲或烈山氏面前，青龍已經不算是什么真正的一流強者了，青龍只能算是眾神之一，伏羲可沒義務事事都告訴青龍。
所以青龍傳給姬玉的信息中，也沒有太多相關的記錄。
同樣的，其他和軒轅、女媧、三清等等有關的事情，也大都如此。
青龍是天之四靈之一，他當然很強，但也有其極限。
短暫的沉默之后，因為晏龍的打岔而平靜了許多姬玉，開始繼續觀察著前往的尸鬼大軍，一邊搜尋著其中疑似首領的存在，一邊思慮著突襲的可能性。
以己方的實力，鑿穿敵陣其實也并非不可能，畢竟有這么多猛將呢。
但麾下的那些騎兵，恐怕就剩不下幾個了。
就在這時，晏龍忽然間再次開口：“那個，雖然沒有父親的下落，但叔叔似乎仍然有力量存于世間。”
姬玉頓時精神一振：“是張寶告訴你的嗎？”
能被晏龍尊稱為叔叔，當然也只可能是東皇太一了。
其實之前姬玉也曾經試探著問了幾句，但晏龍并未回應，姬玉也就此作罷了。
畢竟迄今為止，姬玉仍然不清楚，上古仙神們傳下諸多守護靈，到底是對凡人有所祈求。
僅僅是為了揚名，使凡人不至于忘卻他們的姓名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或許對于被寄宿者的選擇，也不必太過于苛刻，在凡人和守護靈之間，掌握著主動權的，將永遠都是守護靈。
萬一晏龍不耐煩了，直接跑路了，那損失的還是自己。
沒想到現在晏龍竟然主動說了出來。
“不錯，根據張寶所說，他大哥張角在極北之地，發現了云中君的蹤跡，似乎是在守護著什么，而且起碼持續了數百年，這只可能就是和太一叔叔相關。”
“是云中君的真身，而非其守護靈？”
“正是！”
姬玉聞言越發訝異，在仙神紛紛遠遁之際，竟然還有仙神留于人間，那只可能說明她所圖甚大了。
云中君，顧名思義，云中可稱君，即是君王、又是位女君子，她也是最早的云中之神。
傳說其姿容甚美，屈原特意為其作詩一首，列于楚辭·九歌之中。
其本名為豐隆，因受東皇太一點化而成神，故其對東皇太一忠心耿耿。
而且還有傳說，云中君對東皇太一十分傾慕，只是東皇太一志不在此，所以云中君始終愛而不得。
如果說有誰能令云中君停留在眼下靈氣匱乏的人間，還是困于一地數百年，當然只可能是東皇太一了。
只是根據青龍的情報，在上古之時的伐天之戰中，帝俊和東皇太一這兩名絕頂強者，都是被圍攻得形神俱滅了，不太可能有守護靈留存于世。
但哪怕僅僅是其遺物，也足以讓凡人大受脾益了。
那張角的太平道供奉中黃太一之名，是否也是在間接的向云中君表明心意呢？
張寶前往鬼谷溝，估計也是想要拉攏晏龍，再去拉攏云中君。
只是目前來看，張角、張寶兄弟的目標，顯然是未能達到。
真正高高在上的神，從來都不是有求必應的。
更何況，當下的人族，基本都是女媧所造的后天人族，和帝俊、東皇太一、云中君他們，多多少少也算是有點恩怨糾葛的。
就算那里真的是云中君，張角去了也多半是一見面就會遭到攻擊。
那有司幽和晏龍在身的自己，有沒有可能做些嘗試呢？
一想到這里，姬玉就感覺自己的身心都在顫抖。
那可是東皇太一啊，根本無需提及任何戰績，單單是這個名字，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就算是伏羲等上古神圣，與其為敵之際，也會盡量避免正面交鋒，實在要戰，每次也基本上都是采取群毆戰術。
放在三國里，東皇太一基本上就是類似于呂布的待遇，沒幾個傻子會愿意找他單挑。
如果真的有人能得到東皇太一的守護靈...
唔，可能讓李典和典韋去的成功率，還要更大一些吧，畢竟自己身上還有青龍和應龍等曾經與帝俊為敵的存在...
就在這時，忽然之間，姬玉感受到了一股堪稱灼熱的視線，落到自己臉上。
其中還包含著怨恨和憎惡等情緒，并且猶如實質一般，讓他的皮膚都感覺到陣陣的刺痛。
他頓時就心覺不妙，第一時間回望過去之后，他就看到了在某頭格外高大的妖丹力士的脖子上，正騎著一個數尺高，面若童子，眼神卻極其邪惡且殘忍的存在。
無需考慮，姬玉的潛意識在告訴他，對方應該就是與張角合作的聻類-不老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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