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這可是上好的牛肉，不能浪費。”范雎走上前，將桌子上牛肉撥回食盒中，笑著說道，“不管怎么說，趙王至少給大王送來了一些肉，要是平時，大王可沒有機會吃的這么豐盛。”
秦王稷雖然貴為一國之主，平時也就兩三個菜，一個或兩個肉食而已，至于牛肉，更是很少能吃到。
秦國雖然不禁止吃牛肉，但耕牛對于農業發展來說極其重要，身為秦王，有時候還是要以身作則的。
秦王稷深吸一口氣，鼻尖傳來濃郁的香氣，讓他感到不勝其煩。
秦軍的待遇雖然稱不上多好，但絕對是讓士卒吃飽的，就算后方百姓面有菜色，怨聲載道，也絕對不會短缺士卒的糧食。
歷代秦王都清楚，只有讓士兵吃飽了，才能打仗。
但秦國也僅僅能保證讓士卒吃飽，至于其他，那是不可能的，秦國如果有多余的糧食，那一定是拿來征兵，然后發動戰爭，而不是飼養牲口，提高將士的伙食。
本來這種做法沒有任何問題，大家能吃飽飯就很滿意了，但萬事就怕對比，趙軍這么一搞，二三十萬將士都會軍心浮動。
他們是吃不到肉，而不是不想吃肉，如果有肉吃，誰也不會拒絕。
老祖宗用了幾百萬年進化，可不是為了天天吃素的。
“軍中還有多少牲口？”秦王稷沉聲問道，他必須想辦法穩定軍心，至少不能讓軍中出現成規模潰逃現象。
“稟大王，還有兩百多頭豬，一百多頭羊，以及一些肉干。”呂不韋俯身說道。
“明天全部宰了，肉干也剁了，給將士們吃。再傳令給太傅，讓他想辦法再運送一批牲口過來。”秦王稷揮手說道。
這么點肉，這么多大軍，分到每個士卒碗里最多也就兩口，但好歹能夠安撫一下軍心。
“諾。”呂不韋說道。
“另外，從今天起，寡人和將士們一起吃飯，將士們吃什么寡人就吃什么。”秦王稷再次說道。
不患寡而患不均，秦軍不是有卻不給你們，而是真沒有。
寡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還是秦國國君，和你們吃一樣的，誰還敢說什么？
“大王不可啊。”范雎連忙說道。
如果秦王稷還年輕，他會高呼大王圣明，但秦王稷都七十多了，傷病還沒有恢復，若是營養供不上，說不定啥時候真就沒了。
“放心吧，寡人不會有事的。”秦王稷揮了揮手，態度很是堅決。
他也不想這樣，但秦國的后勤供用比不過趙國，想要穩定軍心，這是唯一的辦法。
“還有這些肉，全部拿下去分給將士們，寡人看到一點胃口也沒有。”秦王稷指著桌子上食盒，不耐煩的說道。
他現在看到這些肉就想到趙括，想到趙括就渾身上下不舒服。
……
“大王。”馮去疾從秦軍大營回來了，趙括沒有在營帳中，而是在外面看著將士們圍著火堆，手挽著手，踏著歌聲轉圈。
不得不說，在枯燥的作戰中，偶爾載歌載舞還是很有意境的，連思鄉之情都沖淡了不少。
“秦王稷有什么反應？”趙括笑著問道。
“秦王很生氣，但忍住了。”馮去疾說道。
“秦王還是沉得住氣啊。”趙括望著穰城方向，不由贊嘆道。
不得不承認，論養氣的功夫，他和秦王稷相比差遠了，秦王稷這么多年幾乎什么都經歷過。他雖然懂得的知識比秦王稷更加廣博，但是在書上見到和親身經歷，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當讓將士們樂呵樂呵了。”趙括笑著說道，他也沒指望輕易就能逼出秦軍，如果這樣，秦王稷也不可能帶領秦國成為天下最強大的國家，白起也不可能成為天下名將。
能夠惡心到秦王稷和白起，兩人卻拿他沒有任何辦法，趙括已經很滿意了。
畢竟天下能夠惡心這兩個人的可不多。
“大王不若上去和將士們一起跳舞？”公孫龍氣喘吁吁的走了過來，興沖沖的說道，他剛剛和士兵們打成一片，圍在一起跳舞。
“還是算了吧，寡人看你們跳就好。”趙括連忙搖頭，雖然這個時代一大群男人圍在一起跳舞很正常，但他還是有些不習慣，他寧愿在旁邊看別人跳。
其他人倒是沒有啥講究，除了在遠處警戒的軍團之外，大家玩的都很開心。
不過自始至終，趙括都沒有等到秦軍過來攻打他們。
接下來幾天，趙軍每天都會來到秦軍營帳外面煮肉，而且是一天三頓煮肉。
濃郁的香味飄得到處都是，每天早上喚醒秦軍的是肉香味，每天晚上伴隨著秦軍入眠的也是肉香味。
雖然趙軍不可能奢侈到讓將士們一天三頓吃肉，但不妨礙用來惡心秦軍。
終于有士兵忍不住了，選擇叛逃到趙軍，最后被抓到，在全軍面前斬首，連帶著整個伍都受到牽連，要么用軍功抵罪，要么被貶為隸臣。
但還是有一些幸運兒逃了出去，甚至有的整個伍一起逃跑，他們早就過夠了在秦國提心吊膽的生活，這件事只是激勵他們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些天趙軍陸陸續續的接收了近千名逃出來的秦兵，其中一半左右還是羌騎，他們比秦軍更容易動搖。
在惡心秦軍的同時，趙括帶著軍中所有識字的士子幫將士們寫了家書，并寄回家，這段時間陸陸續續也有將士的親人寫的家書被送了過來。
韓魏齊三軍的將士很是羨慕，他們也想寫家書，但趙括無法答應他們。
他只是趙王，只能管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可以給將士們治傷，可以給將士們改善伙食，甚至可以幫他們寫家書，但是趙括沒有辦法幫他們送。
寫家書容易，送家書太難了。
難的不是怎么將信從前線送到各國，而是怎么從各國送到各家各戶。
就像后世的物流一樣，最耗錢耗人工的，不是前面的幾百上千公里，而是最后的一里。
只有趙國和秦國知道，一套完整的，能夠完成最后一里的郵驛系統，需要耗費多少錢。
韓魏齊三國也有類似郵驛的機構，齊國的叫遽（jù），韓魏的叫驲（rì），趙國以前也叫這個名字，從晉國傳下來的。
它們只有官府能夠使用，用來傳遞政令、軍情，普通士卒是沒有資格使用的。
正常情況下，普通士卒也用不到這玩意，畢竟沒幾個士卒識字。
本來韓魏齊三軍寫不寫家書也無所謂，畢竟這么多年都是這么過來的，有什么嘛。但是見到趙軍往家里寫家書，又能收到從家里寄過來的信，就有些忍不住了。
這萬事不怕糟，就怕比。
大家都是泥腿子，憑什么你有的老子沒有？
韓魏齊三軍就開始找上面反應，最后反應到晉鄙、暴鳶、王孫賈那里。
問題是這種事也不是他們能解決的啊，沒有國君的命令，他們就算幫將士們寫了家書，也送不到他們家屬手中。
若是以前，士兵們得不到結果也就算了，畢竟民不與官斗，兵不與將斗。
斗也斗不過。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中有人認識趙括。
士兵們也不管趙括管不管得了他們國家的事情，反正在他們的認知中，趙王的地位比他們將軍高多了，肯定能解決問題。
況且趙王不是說了嗎，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找他。
于是韓魏齊三軍士兵見到趙括，紛紛請求趙括幫他們寫家書。
趙括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寡人會派人和韓王，魏王，齊王溝通，但寡人無法保證他們一定會同意。不過寡人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韓王、魏王、齊王同意幫你們送家書，寡人就幫伱們寫。”趙括對韓魏齊三軍將士說道。
他也是沒有辦法，這個忙他必須幫，但他沒有辦法保證各國會不會同意。
即便如此，所有將士對趙括也已經很感激了。
趙括是他們第一個近距離接觸的君主，不像他們認知中的君主那樣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會和他們交談，會聽他們的訴求，會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殺敵，一起哈哈大笑。
他們雖然是韓人，是魏人，是齊人，但他們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韓王，魏王，齊王長什么樣，韓王，魏王，齊王也不認識他們，更不會為他們治傷。
對于他們來說，韓王，魏王，齊王只是陌生人。
他們很羨慕趙人。
趙括雖然不是他們的君主，但所有人心中都認可了趙括。
營帳內，趙括將九鼎拉了出來，不是大禹九鼎，只是普通的九鼎，用來煮肉的。
以前諸侯用九鼎算是篡越，自從秦國把兩周外加周天子連窩端了之后，再也沒有人說篡越了。
天子都沒了，還說個啥。
別說九個鼎，就是用九十九個鼎吃飯，別人也頂多說你胃口好，真能吃。
除了在外面負責警戒的龐煖和蒙武之外，軍中排得上號的將領都在營帳內，包括晉鄙、暴鳶、王孫賈，無論是商議大事，還是吃飯，趙括從來不會落下他們三人。
趙括坐在首位，其他將領圍著九鼎坐成一圈，鼎中的水已經煮沸，劉平將切成片的肉倒入鼎中。
晉鄙三人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過了一會兒就放開了，和大家胡吃海喝的聊著。
樂毅和魏無忌在討論兵法，商量怎么解決秦軍，公孫龍和荀子在討論法禮，現在已經噴起來了，兩大噴子誰也不讓著誰。
“話說我們研究出破解秦軍大陣的辦法了嗎？”趙括問道。
“研究到一半卡住了，超遠程攻擊離不開意志，秦軍大陣只要檢測到意志，就會自動防御。這一點無論怎么也繞不過去。”田單搖了搖頭。
一開始他以為秦軍大陣防御的是內氣攻擊，于是嘗試用實體箭攻擊，后來發現沒用，不管是內氣攻擊還是實體箭攻擊，都要附帶意志。
秦軍大陣只要檢測到意志攻擊，就會自動觸發。
“如果沒有意志攻擊，只是單純的是實體箭攻擊，或者內氣箭攻擊呢？”趙括問道。
“不附加意志怎么完成遠程攻擊？”田單皺眉說道。
光靠弓箭和弓弩本身，是不可能攻擊到十幾里甚至幾十里以外的，只有附加意志才有可能做到。
“我們將弓箭分成兩段，意志附加在后半段上，到了秦軍上空之后，后半段自動脫落，前半段下墜攻擊秦軍，不就不會觸發秦軍大陣了嗎？”趙括說道。
田單聞言，頓時眼睛一亮，雖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至少從理論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沒想到大王還精通練兵。”田單佩服的說道。
“只是一些想法而已，真正實現還是要靠你們。”趙括揮手道。
他不知道的是，他這個想法最后沒有讓趙軍研究出來破解秦軍大陣的辦法，卻讓射聲營掌握了分裂箭的技巧。
穰城外，趙軍仍然在煮肉。
陣陣香氣順著微風攀上城墻，鉆入將士們的鼻孔中。
雖然已經聞了好幾天，士兵們還是忍不住看向趙軍方向，眼神中帶有羨慕，嘴里不爭氣的咽了幾口口水。
“兄弟們，快投降啊，只要投降了趙軍，就有肉吃，我們真的吃到肉了。”十幾名從秦軍叛逃過去的士兵站在遠處，手里拿著擴音器，沖著城頭高聲吶喊。
毫無疑問，從秦軍叛逃過去的士卒所說的話，比趙軍更有說服力，更具煽動性。
很多士兵更加意動了。
不過他們更畏懼嚴厲的秦法，他們一旦叛逃，就會有極大的可能性被身邊的同袍發現，然后被抓起來斬首。
“放箭！”百夫長忍不住下令道，帶頭朝著城下射箭。
凌亂的箭矢無力的落在士兵腳下，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士兵們對距離把握的很好。
箭雨落下之后，士兵們手持擴音器，繼續用力吶喊，只要喊一個時辰，他們回去之后就能吃到肉，而且是一大塊肥肉，趙軍在這方面極為將信用，從來不克扣他們。
這樣的場景，在每一座秦軍大營外面都在發生。
趙軍在極力打壓秦軍的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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