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這里沒有能出去的路。”胡唯一看沈林打量前方，誤以為他是在尋找出路，索性出聲。
這鬼地方要是那么好找出去的門道，他就不至于被困在這里。
這一嗓子讓沈林回了神，他看了一眼胡唯一的方向，正好看到這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有些神經質的興奮。
或許是在這種絕望的狀況下被困了太久，乍一見活人，尤其還是個很聰明的活人，總算升騰起了幾分逃出生天的心思。
胡唯一的主要目光放在沈林身上，一旁的楚玖兩人被他理所應當的無視，一個人的氣質和本能很難改變，這個自稱“沈良”的家伙那股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氣魄，讓胡唯一隱隱覺得這家伙不是什么普通人，搞不好還真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在這里至少待了三天以上，有什么情報？”沈林問。
能在這群明顯詭異的尸體中廝混，還能活下來三天的家伙，當然不蠢，說不定還有一些沈林所不具備的思路。
胡唯一深吸一口氣，眨了眨已經脹痛到不行的雙眼，這幾天恐怖高壓還是其次，為了跟上這只鬼他不眠不休，精神狀態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胡唯一表現出的虛弱并不是表演出來的，而是真實的，任誰在這種恐怖的高壓之下，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厲鬼，束手束腳的顧忌著一切可能導致觸發厲鬼規律的行為，膽戰心驚的前進，幾天不眠不休，高強度精神緊繃，誰都扛不住，哪怕是馭鬼者。
如今的胡唯一恰似一頭病虎，他虛弱的就像是只剩最后一拼的能力。
事實上如果沈林他們沒出現，事情還得不到轉機，胡唯一崩潰之下可能會針對厲鬼強行突圍。
能活著，也就罷了。哪怕死，也死的痛快點，在厲鬼高壓之下精神崩潰一樣的折磨慢性死亡，算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之一。
“情報么，當然有，可你拿什么來換，既然你是馭鬼者，應該知道恐怖事件中情報的重要性，我拿命趟出來的東西，沒理由你空口白牙一碰，就送給你。”
胡唯一終究還是維持著理智，他胡子拉碴，咧著嘴笑，像是難得遇到了開心的事。
沈林的目光一沉，他還沒說話，旁邊的楚玖忍不住了。
年輕氣盛、少不更事、被王小明保護的太好，總之，太多的因素讓楚玖一時之間憤懣，忍不住開口。
“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大家現在不應該齊心協力先活下去再說別的嗎？在這個時候你坐地起價不是找死嗎？如果我們不愿意跟你合作，你還不是跟之前一樣，會慢慢等死！”
生氣，太生氣，火冒三丈，無論是在總部的教導，還是王小明的事件經驗傳授中，團結是解決恐怖事件的一大核心。
恐怖復蘇已經足夠可怕，如果一個團隊再勾心斗角，那解決事件的風險系數將直線上升，楚玖理解不了這種行為，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偏執的覺得還不如讓這個人死了算了。
胡唯一依舊咧著嘴笑，也不生氣。
“有什么問題？恐怖事件里，情報是一大核心，我掌握的厲鬼規律比你們多，生還幾率就是比你們高。”
“如果你們沒我有能力，白得到了情報也沒有意義，甚至還可能浪費資源。”
“如果你們比我有能力，那沒有情報你們一樣可以出去。”
胡唯一的邏輯相當清晰，我呆了這么久，都沒找到出去的路，如果你們沒我強，給你們情報也沒用，還不如資源集中在我身上，如果你們比我強，那沒有我的情報你們一樣可以出去。
“你就不怕我們出去了，留你一個人在這等死嗎？”楚玖有些氣不過，怒氣沖沖的回懟。
她確實有覺得自己能出去的底氣，這個底氣不來自自己，而是來自旁邊的沈林。
楚玖對王小明教授有一種謎一樣的信仰，作為被王小明教授提及次數足夠多的馭鬼者名字之一，楚玖對王小明認可的沈林此時此刻也有一種謎一樣的自信。
此時此刻，她可能比沈林自己都相信沈林，你要說沈林沒辦法，她可能還會跟你急。
胡唯一對楚玖的叫囂毫不在意，恐怖事件中最沒有意義的就是生氣，好像你生氣了就能怎么著一樣，充其量就是一個無能狂怒。
“你們就在我面前，如果你們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找到出去的辦法，那我會緊跟著你們一起出去。哪怕沒跟上，我也可以按照你們的辦法再來一次，不敢說百分百成功，可百分之七八十還是可以做到的，我有這個自信。”
胡唯一咧著嘴笑看楚玖，像是一頭病懨懨的猛虎在看著一只朝著自己憤怒叫囂的小白兔。
楚玖懵了，面對胡唯一耍無賴一樣的話，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懟，話在嘴邊差點把自己噎死。
胡唯一沒有再搭理楚玖，欺負小朋友只能算是調劑，他最終把目光放在了沈林身上。
他很清楚，跟其他人爭議沒用，眼前的三人小隊核心的話事人是這個自稱“沈良”的男人，他不點頭，把對面倆人洗腦了估計都沒多大意義。
“這位沈良兄弟，你怎么說？我的價碼很低，一件靈異物品，情報拱手相讓，考慮一下？”
“一件靈異物品？還價碼很低？你知道現在市面上一件靈異物品的價值嗎？它足夠讓很多人傾家蕩產，還有價無市。”楚玖極其生氣，作為王小明身邊的人，她最為清楚靈異物品的價格，別看十二隊長每個人身上都有那么幾件靈異物品。
可換個思路，哪怕是最頂尖的十二隊長，每個人手上也不過那么幾件，更別說下面的蕓蕓眾生，總部能夠穩定出產的鬼燭都算是稀缺性靈異物品，更別說其他的。
前期沈林楊間等人豁出性命解決事件的報酬也不過一兩件靈異物品。
如今單單一張嘴，幾句真實價值無法保證的情報就想換一件靈異物品，這堪稱天價。
“你可以不換，我沒有強制要求。”胡唯一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嘴上占不到便宜，又被一遍又一遍的回懟，楚玖氣急，要不是沈林還在旁邊，她張開鬼瞳干掉眼前這家伙的心都有了。
沈林鎮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如今場中安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
“你有給這只鬼取代號嗎？”
莫名其妙的問題，問的胡唯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準備了滿腔的問題面對沈林可能說出的話，卻沒想到是這個結局。
“什么玩意？現在起這東西有意義？”
沈林沒有回答胡唯一的問題，他環視四周，自顧自的開口。
“步伐整齊而僵硬，一個個形體各異的尸體齊刷刷的向前方邁進，這里大概率存在一只以上的厲鬼，某只鬼的規律極有可能是將人殺死然后尸體成為隊伍當中的一員。”
“或者更大膽一些，在遇到這只鬼時，如果不跟隨這支隊伍一起走，那就會觸發厲鬼的規律，厲鬼襲擊會瞬間干掉一個人，尸體會加入這支隊伍，長此以往，會形成恐怖的規模。”
胡唯一一愣，他沒想到他花費了那么長時間，甚至因為幾個同行人霍出性命才確定的厲鬼規律被眼前這個來了不到半小時的人三言兩語的說了出來，這讓胡唯一咧嘴笑的臉色一下子僵硬了。
沈林邊走邊偏頭看向胡唯一。
“你還待在這里，沒有任何冒進的舉動，說明你很清楚這么做的后果。讓我猜猜，你的左右兩邊衣著比較現代，看上去也比較新的尸體是你的同行者，或許是他們自己的行為，或許根本就是你用他們的性命見證了私自離開隊伍，見證了他們觸發規律后死亡的場景。”
沈林的話一句一句像是刀子一樣插進胡唯一的內心，他先前囂張而僵硬的臉色慢慢回籠，表情開始陰晴不定。
“你原本以為以這樣的辦法一點點試錯，會得到破局的辦法，可你現在還待在這里就說明了你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讓我再猜猜，你或許有自殺一死了之的想法。或許有做困獸之斗，搏命換出逃機會的想法。又或許”
“別說了大哥，服了，服了行不行。”
胡唯一又換上了那一副咧著嘴的笑臉，那副笑臉下面的很多含義讓沈林不由自主的眼神微瞇。
笑這種表情他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包括沈林自己都喜歡用笑來偽裝自己。
諂媚的笑，尷尬的笑，虛偽的笑。
讓他印象深刻的一個是長安市原負責人楚立，也就是白葉的父親，那精神病態，心理畸形之下癲狂的笑容。
不瘋魔，不成活，楚立如果不是最后關頭被沈林制止，這家伙已經成為異類。
那股笑如今讓沈林想起來都有些不舒服。
再一個是王察靈的笑，王察靈的笑本質上是一種撲克臉，他那張看上去文質彬彬、青年才俊的笑容下面，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想法，這種笑一旦被人察覺到，就會骨子里發毛，因為你永遠想不到有這樣笑容的人下一秒會做出什么事。
今天，沈林看到了胡唯一的笑。
像是地痞無賴無所謂一樣的笑，他的笑有太多含義，諂媚，尷尬，求饒。
可在這股笑容下面，誰也不知道是什么。
從盛氣凌人，囂張跋扈到諂媚求饒，沈林看向胡唯一的表情多了幾分慎重。
能力和智慧先不提，單論這家伙能屈能伸，一點都不覺得拉不下面子的做法，這人大小也是個人物。
沈林意味深長的看了胡唯一一眼，目光閃爍。
“你做了這么多事，得出什么結論了嗎？如果你有思路，可以說出來聽聽。”
胡唯一笑容發苦，話里話外都有股牢騷的味道。
“哪兒有啥結論啊，折騰了那么久，還沒大哥你半小時知道的多，思路不敢說，只能說有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沈林沒回應，等著胡唯一繼續。
胡唯一的諂媚的笑容下微不可察的顫了顫眼皮，他的雙眼微低，沈林比他想象的還要沉得住氣，鎮定到讓胡唯一感覺到有點發毛。
三言兩語下來，胡唯一甚至有些后悔先前勒索這幫人，他打心底不想惹眼前這個人。
瑪德，早該料到的，有底氣帶倆蠢貨一樣的菜鳥在這種級別的事件里浪，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對于這只鬼的規律，你猜的沒錯，最起碼我找不出反駁的理由，我們之前的某個同伴就是因為冒動，想停在原地等厲鬼離開，導致被厲鬼襲擊，死后成為了這支隊伍的一員。”
“之后，我們嘗試了各種辦法，哪怕是一直保持行走，只是速度稍慢，逐漸落后于隊伍，只要超出一定距離，人就會死。”
“我們還嘗試過騙遇到的人來替代我們的位置，我們離開，離開隊伍的瞬間人就會死。”
胡唯一說到這里喘著粗氣，敘述這些就讓他感覺像是又一次經歷了之前窒息的一幕幕，這感覺實在要命。
“你們沒有試過正面壓制厲鬼嗎？如果由一個人豁出命去壓制鬼，其他人或許可以趁機離開。”楚玖開口，他之前遇到刮骨女時采用了類似的辦法。
針對厲鬼的襲擊就像是雙方拔河，哪怕差距過大，也會盡可能爭取一點時機。
“試過，怎么可能沒試過。”胡唯一苦笑。
“結果呢？”楚玖追問。
“你看到的就是結果，他們都死了，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胡唯一言道。
“這怎么可能？這只鬼的恐怖程度已經高到我們連抗衡的機會都沒有嘛？如果是這樣，豈不是死定了。”楚玖感到有些絕望，她本以為遇到沈林是生機，卻沒想到迎接他們的是又一個地獄。
“厲鬼的恐怖性或許足夠高，可他們失敗的原因大概率是找錯了對象，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找到那只鬼。”沈林適時開口，他已經不止一次觀察四周的尸體，結論是從本質上來說，這些尸體一模一樣，他找不到太大的偏差。
想在這種情況下找到厲鬼，并入侵壓制，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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