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對方態度軟化，秦赫也緩了緩神色，溫聲說：“小侄今日前來并不是為了問罪，追究已經發生的事毫無意義，我是來問老太爺幾句話的。”
說罷，他直直看向如老僧如定般的宋洵。
仿佛睡著了的宋洵，輕抬眼皮看了看秦赫，神情莫明，“仲寧想問什么？”
“小子想問問老太爺，當日康婕妤欲要毒害內人，究竟是她個人所為，還是你們宋家的意思？抑或康婕妤也是受人所托？幕后真兇其實另有其人？”
秦赫終于亮出了他今天的真實目的：逼問對方，探聽秘密。
“仲寧為何會有如此一問？可是你在外頭聽說了什么風聲？”
宋洵面不改色反問道。
“倒也沒有，只是想知道真相，求個心安罷了。若只是內人與康婕妤之間的私怨，那么小子希望老太爺能夠約束一下貴府子弟，下不為例。倘若此事另有內情，還請老太爺如實相告，我秦家自會記下這個人情，日后也不會再與你們宋家為難。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相信這對老太爺而言，并不難吧？”
秦赫笑意盈盈，語氣卻咄咄逼人。
“仲寧實在多慮了。此事就是兩個女人之間捻酸吃醋引起的，下人們又領會錯了主子的意思，才私自動手，鑄成了大錯。我宋家雖落魄了，但也著實沒必要大費周章去對付一個內宅婦人，至于其他那更是無稽之談了。”
宋洵依舊穩如泰山，甚至連內心都毫無波動，秦赫在他這里一無所獲。
好在宋家還有另一位知情人在場。
秦赫留意到，當自己問出最后那兩句話時，宋時文失態了。
他瞳孔微睜，眼皮輕搐，露出了十分震驚的一個眼神。
盡管對方只是一剎那的失神，還是被秦赫精準捕捉到了。
而此刻宋時文的內心并不平靜，他在思索：秦赫真的只是隨便問問嗎？是不是秦家人察覺到了什么？秦家人究竟已經知道了多少？……
雖然宋時文并未正面透露出相關訊息，但秦赫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宋蘊錦當日設計欲毒害沈鳶一事，背后確實另有內情，真兇亦另有其人。”
只是宋家人對此似乎諱莫如深，哪怕僅是在心中默默念叨，也未透露出宋家背后之人的只言片語。
秦赫暗自苦笑，還真是讓妻子說中了。
他所向披靡的讀心術，今日在宋家父子面前可能真要沒了用武之地。
宋洵果真是老奸巨滑，滴水不漏。
而面對對方極其公式化的回答，秦赫也回予了一個敷衍的笑容。
“既然老太爺如此說了，那么小子便估且信了。今日仲寧約您見面，便是希望老太爺給個準話，讓康婕妤適可而止，莫要再挑戰我秦家的耐性。”
秦赫不愿打草驚蛇，故意順著對方的話去說：“如果本世子沒記錯，當初秦宋兩家之所以交惡，便是因康婕妤在宮中為難內人沈氏而起。此后秦宋兩家嫌隙漸生，摩擦不斷，終至今日的反目成仇。這當中亦不少了康婕妤在其間推波助瀾，火上添油。”
留意了一番宋家父子的神情，秦赫繼續“倒油”行為。
“老太爺，不是小子有意挑撥，而是康婕妤此女性情邪肆，行事無忌且不顧后果，若貴府繼續放任不管，任由她如此瘋魔，難保今后整個宋家不會為其所累。”
只要能給宋蘊錦制造麻煩的，秦赫都會不遺余力地往她身上澆火。若能挑起宋家人對宋蘊錦的不滿，分化宋家內部，那就更好了。
“仲寧小子慎言，后宮之妃豈是你一個外臣能夠隨意編排的？念在康婕妤對你夫人有錯在先，老夫便不與你計較此番不當之言。若有下回，休怪老夫不客氣。”
宋洵冷聲警告道，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怒色。
而他的內心也并不似表面這般風平浪靜。
五公主癡病的內情，外人不知，他這個宋家當家人卻是一清二楚。
宋皇后早就暗中將康婕妤為出冷宮而不惜自殘親生骨肉的秘辛告之了父親，她還特意在密信中提醒宋老太爺這個當家人，宋蘊錦已不受控，當心養虎為患，日后反噬其身。
所以在秦赫說出與宋皇后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那番話后，宋洵心中才起了波瀾。
對于宋蘊錦這個一向看好的嫡孫女，宋洵頭一次起了重新審視與評估的心思。
在他眼中，只有順從聽話的，對宋家有用的子孫才值得傾盡心血培養。反之，若手中的刀不聽話了，就算再好用，那也要考慮是否該換一把了。
畢竟刀這種東西，容易傷人，但若不小心也會傷到自己。
在一旁默默“聆聽”宋洵心聲的秦赫，垂眸凝思，借飲茶的動作，強行掩住了內心的震驚。
他著實沒想到，五公主病成癡傻之事居然另有內情。
而背后下毒手之人，竟然是五公主的生母宋蘊錦。
而對方這么做的目的僅是為了逃離冷宮和復寵。
這個女人何止是狠毒，簡直是喪心病狂。
秦赫再一次被宋蘊錦的毒辣與不擇手段“嚇”到了，心里生出了與宋洵一樣的想法。
“這個女人不可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