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伴，你命人去太醫署將鄒院判請來。”
回到御書房的第一件事，乾元帝便是讓常盛公公請太醫。
“陛下，可是您龍體不適？”常盛公公嚇得臉都白了。
“莫慌，朕只是讓鄒院判過來診個尋常的平安脈而已，瞧把你給嚇得。大伴啊，你可真是越老越膽小了。”
乾元帝調侃道。
“陛下您就別嚇老奴了，老奴就盼著您百歲，千歲，萬萬歲呢。”
常盛公公真情實意地恭維道。
乾元帝輕嘆一聲，似惋惜，“自古帝王誰人不想長生，與天爭命呢？可惜生死有常乃是天道，即便朕是天子，亦不能免俗。”
常盛公公聞言低頭，不敢再應。
“去吧，盡快讓人將鄒院判帶來。”
“是！”常盛公公攏著雙袖，喊了自己新認的干兒子，讓對方去辦差。
“朕聽聞大伴最近收了個干兒子，便是適才去傳話的那個小太監？”
乾元帝狀似無意地問道，像是君臣之間的閑聊。
“正是，老奴年紀大了，許多事力不從心。就想找個知冷熱的平常陪老奴說說話，搭把手，將來也有個人給老奴養老送終。日后調教好了，還可以替老奴繼續伺候陛下。”
常盛公公一臉感慨，是對歲月老去的一種無力感。
乾元帝看著老態龍鐘的常盛公公，心中一時感觸頗深。
“大伴似乎比朕大三歲？”
“陛下記性真好。老奴十歲凈身入宮，十三歲那年來到陛下身邊伺候，而那時陛下才是個十歲的小皇子。”
常盛公公回憶起往昔，一臉慈愛。
“是啊……一轉眼，大伴陪在朕身邊竟五十多年了。除了母后，大伴你是陪在朕身邊最長久的那一個，也是朕最信任之人。”
君臣二人相扶相伴數十載，從微末時到最高峰，幾乎是一輩子形影不離。乾元帝對常盛公公的信賴，無人能出其右。
“能伺候陛下，是老奴的榮幸。若真有來生，老奴愿意與陛下再續主仆之情。”
乾元帝聽罷笑罵：“大伴啊，你伺候了朕一輩子還不夠？下回投生不尋思著找個富貴人家，當個富貴閑人，反倒還想著伺候人，真是沒出息。”
常盛公公陪笑道：“老奴伺候慣了陛下，自然是陛下到哪兒，老奴便伺候到哪兒。反正老奴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乾元帝被對方一番恭維的好話，哄得哈哈大笑，陰霾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還是他的常盛大伴懂得體貼朕，不像后宮那些女人，不見幾個真心實意。
君臣閑聊之際，一個面白年幼的小太監領著鄒院判進了御書房。
乾元帝定睛看了看領路的小太監，果然是個機靈人，常盛大伴的眼光還是那么尖。
“微臣叩見陛下。”
鄒院判心有惴惴，不知皇帝此次召見自己又因何事。
上回幼宜公主的事情，已經將他嚇得去了半條老命，這副老骨頭再經不起折騰了。
乾元帝和顏悅色，“請身說話吧，來人，給鄒院判端個椅子。”
“多謝陛下賜座。”
鄒院判小心翼翼坐了半邊屁股，恭聲問：“不知陛下請微臣過來，有何吩咐？”
“不必緊張，就是請你過來給朕診個平安脈。”
乾元帝招了招手，示意對手上前。
鄒院判聽罷更加提心吊膽了，生怕陛下的龍體出了什么問題，問診地愈發上心。
“上回微臣給陛下開的榮養丸，陛下吃完了嗎？”
診完脈，看了皇帝的口舌和氣色，鄒院判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朕謹遵你的醫囑，每日早膳之后吃一粒，用溫水送服，前兩日才剛用完。”
見對方神色肅穆，乾元帝不由坐直了身體。
“服用了榮養丸之后，陛下之前所說的偶有頭痛、心悸之癥可有好轉？是否依然胃口欠佳，食欲不振，并時常覺得身體倦怠？”
鄒院判繼續診問。
乾元帝認真回想，感覺身體好像是好了些，又似乎與之前并無區別，一時半會兒竟不好作答。
“那請容微臣問陛下幾個問題。”見狀，鄒院判機智地換了個說法。
“敢問陛下近來的頭痛和心悸之癥可還有復發？大約是幾日一次？或一日幾次？發作之時，痛感如何？”
乾元帝一時語塞，“無助”地看向了一旁的常盛公公。
身為一國之君，日理萬機，朕何來的閑心關心這等微末小事。
常盛公公立馬心領神會，接過了話頭。
“陛下最近一次頭痛發作是在兩日前。早朝過后您說頭有些疼，奴才給您按了一刻鐘才稍有緩解；午憩醒來，又覺頭疼，老奴又給您按了一刻多鐘；晚間安寢前，您覺得身體疲乏卻因頭痛得有些厲害睡不著，老奴和小喜子給您按了全身，半個時辰后您才入睡。”
常盛公公越說越心驚，陛下的頭痛之癥似乎比上次鄒院判來診脈時又加重了。
他忍不住看向另一側的鄒院判，發現對方的臉色也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