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中，一身常服的皇帝看著秦赫，“怎么這么晚還進宮來？”
“微臣有要事稟告！”
乾元帝不由坐直了身體，“講！”
他原本以為秦赫是為著李序之死而來的，不曾想卻牽扯了另一樁長年秘辛。
“你秦家竟也被涉透已久，看來這盤棋對方下得頗大。”
乾元帝的語氣聽上去十分平靜，似乎早有所料。
秦赫微微一怔，隨即了然，原來一切早已在陛下掌控之中。
“仲寧以為，此事與宋家有何干系？干系多大？”
仲寧是秦赫的表字，乾元帝如此稱呼，似是在與他聊家常，而非政事。
“宋家有無參與其中，微臣目前無憑無據，不敢斷言。但倘若此事為真，絕不可能僅是一家所為，微臣只怕這京中早已藏污納垢許久，陛下不得不防。”
一想到盛京各府各院的后宅中皆藏著居心叵測的枕邊人，當真叫人不寒而栗。
乾元帝溫聲交待：“此事朕心中有數，你們父子二人知曉便好，不必外傳，以免引得京中人人自危，群臣震蕩。”
“微臣明白。”
秦赫心領神會，陛下這是想放長線釣大魚，不希望有人打草驚蛇。
“那李姓舉子之事，你們秦家查得如何了？”
乾元帝突然轉換話題問道。
“此事大理寺已全權接手，秦家不敢僭越，只送了幾個證人過去。微臣斗膽，有些話想替敏真爭辯一二。她突遭污蔑，委實冤枉，還望陛下責令大理寺嚴查，盡早還敏真一個清白。”
乾元帝很滿意秦赫的回答，和顏悅色道：“敏真亦是朕自幼疼愛到大的外甥女，朕怎會不心疼她。待此案了結，便讓敏真進宮陪在太后身邊盡孝一兩年，屆時朕倒要看看，誰還敢在她背后污言穢語。”
“多謝陛下疼護之情！”
秦赫欣喜不已，這下敏真的名聲有救了。
乾元帝的興致越發好起來，笑問：“聽太后說，沈氏懷的乃是雙生子，仲寧你倒是個有福氣的，朕都有些羨慕你父親了。”
秦赫咧著嘴傻笑起來，“全是仰仗陛下的福澤，臣妻才沾得了這天大的福運。待日后孩子們出生了，微臣便帶著他們進宮給您磕頭謝恩。”
乾元帝哈哈大笑起來，“朕看你是想帶著他們來討賞的吧。”
“嘿嘿……”秦赫干笑兩聲，沒有作答。
君臣二人話了會兒家常，乾元帝才放秦赫出宮，對于秦家的忠心他素來滿意，否則又何必特意去抬舉秦敏真。
第二天早朝，乾元帝就深深感受到了來自忠臣文信侯的“愛的暴擊”。
秦晏發瘋了！
一口氣在早朝上參奏了七八個朝臣，罪名五花八門，證據足足裝了三大筐，光是陳訴罪名他一個人就在朝上念了快一個時辰。
文武百官瑟瑟發抖，已經許久未見文信侯發瘋了，這回究竟又是誰招惹了他？
眾人再仔細琢磨了一番，破案了。
被參的不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員，要么就是原安國公府的門生，看來傳言非虛，秦宋兩家是徹底反目成仇了。
事不關已的那些官員們不由開始幸災樂禍：宋洵這個老匹夫真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嘛非要去招惹秦晏這個瘋子。
而被參奏的那些官員臉都嚇綠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啊。
朝堂上分為幾派吵得不可開交，乾元帝被鬧得腦瓜子嗡嗡響，哭笑不得地瞪了一眼肇事者秦晏，卻并沒阻止對方的發難。
這一日的早朝就在群臣們的爭吵中度過了。
次日，秦晏又故計重施。
這一次他參奏的不再是京官，而是在外地任職的官員，罪名依舊五花八門，有些甚至很可笑荒唐，但秦晏就是不管不顧，反正對方只要是跟宋家沾親帶故的，他總能給你織羅個罪名出來。
乾元帝心知秦晏這是在公報私仇，他也毫不掩飾這一點，心里那口氣總得讓他出了才行，于是皇帝便任由他胡鬧了兩天。
直到第三日早朝，秦晏又又又來了。
滿朝文武叫苦不迭，實在是被秦晏鬧得沒法了，卻無人敢去找他的麻煩。
眾臣皆知秦晏又狠又瘋，如今正為著女兒的事發瘋泄憤，誰敢在這時候去觸他的霉頭，難保不會被記恨，成為下一個被參奏的對象。
于是百官只得在暗地里向皇帝訴苦，讓他老人家趕緊出面結束這場鬧劇，否則早朝都快成兒戲了。
其他被參奏的朝臣則跑到宋家，向宋老太爺求情去了。懇求他高抬貴手，不要再和秦晏斗下去了，否則一旦皇帝真追究起來，以他們犯下的罪過，輕則丟官，重則丟命。
就連皇后和二皇子也暗中給宋老太爺傳了口訊，讓他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