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朝取消了，齊王深夜遇刺的消息像風一樣席卷了整個京城。
第一時間受到質疑的，便是那幾個與他競爭儲君的親王，尤其以慎王、魏王、燕王等人受到的審視為最。
便是乾元帝也忍不住懷疑到幾個兒子的頭上，實在是嫌疑太大了。
甚至幾位親王皇子之間也在相互猜忌，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動的手？
盡管他們的這份擔憂之中還隱含竊喜。
只能說，巴不得齊王死的人，太多了。
秦赫帶著梟衣衛忙活了大半夜，共抓獲了三名活口，其余刺客不是在抵抗過程中被殺便是服毒自盡，最后只帶回了三人交差，不過這也夠了。
眼下，秦赫與若干梟衣衛正押著那三名活口，來到乾元帝與德貴妃下榻的王府側殿中，陛下要親自審訊這些刺客。
然而意外發生了。
還不等盛怒中的皇帝開口，那三名活口卻齊齊口吐白沫，掙扎了一會兒，盡皆斷氣，只余下一個物證在手。
那是秦赫將幾名刺客逮捕歸案之后，從其中一個活口身上搜到的一塊色澤烏黑，銅質鎏金體的令牌。
令牌正面印著一個“熹”字，背面刻著五爪金龍的圖案。
眾所周知，三皇子魏王本名衛承熹，而五爪金龍圖案，本朝規定只有親王和皇室嫡系子孫才配擁有使用……
那三個當著皇帝的面中毒身亡的刺客，看似什么都沒交待，卻又好像把一切都交待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這一局面，乾元帝的臉色很難看，秦赫的臉色也很難看。
乾元帝氣惱的是，齊王遇刺一案，幕后主謀“明確”指向了當朝的另一位親王，他的另一個好大兒。
事情一下子變得復雜而棘手。
而秦赫生氣的是，在抓到活口之后，明明早就將那些人全面搜身，連根頭發絲都沒放過，徹底杜絕了他們自戕的手段。
可人還是當著自己的面死了，這無異是在打他和梟衣衛的臉面。
所以，那些人只有可能是在進齊王府之后，被人暗中動了手腳的。
如果陛下有意追責，一個“辦事不力”的罪名自己是逃不掉的。
好在陛下如今焦頭爛額，無心東顧，幾個親王之間的你死我活，終是讓年邁的乾元帝心生凄然。仿佛又見到了先帝在位時，當年那一場慘烈的奪嫡之爭。
這時，齊王府的一位近侍公公進殿，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陛下，王爺醒了，太醫說王爺的情況尚好，可以見客，但不能久話勞累。”
一旁的德貴妃猛然痛哭出聲，又哭又笑道：“謝天謝地，好在宗兒有驚無險，否則本宮也不想活了。”
乾元帝亦面露喜色，輕斥道：“說什么喪氣話呢，宗兒身為龍子皇孫，自有上天保佑，定能化險為夷的。”
德貴妃擦拭著淚珠，迫不及待地說：“臣妾是太過開心了，才口不擇言。陛下，太醫說宗兒眼下能見客，咱們這就過去看看他吧。”
“嗯！”乾元帝頷首，看向下方的秦赫，“仲寧，你也一道兒去吧，關于昨夜之事，還是問清楚齊王這個當事人較為妥當。”
“是，陛下！”秦赫當然是卻之不恭。
既然皇帝將此案交由梟衣衛全權負責，采集齊王及齊王府上下一眾主仆的證言本就是他的份內之事，而陛下尊口一開，自然可省去他許多麻煩。
此行，秦赫只帶了兩個隨從跟行作筆錄，其他人則留守齊王府各處繼續搜查證據。
進了主寢，一眼就看到右肩包扎著白布的齊王正倚靠在床前，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導致他的面色十分蒼白，整個人看上去異常虛弱與憔悴。
秦赫簡單行了個禮便安靜守在一旁，等候帝后的探病結束，他才能進行問話。
帝后與齊王的這場噓寒問暖大約進行了一刻鐘左右，一家三口難得地溫情脈脈，真情流露。
秦赫則像個木頭人似的，目不斜視地盯著鞋面上的花樣“發呆”，看似走神，實則他在深思，究竟是何人敢對齊王暗中下手。
此案著實難辦！
案子破不了，他與梟衣衛吃不了兜著走；案子破了，他也會反惹一身騷……
說來說去，到最后可能還是陛下的家事，而他這個深知內情的外人，恐怕得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場。
所以“齊王遇刺一案”的偵辦難度，不在于最終能否告破，而是該查到哪一步為止，這當中的尺度便是考驗他的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