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時空法則 > 第二十一章 天籟
  第二日,贊茨城的普世教會神職人員們就對外宣布圣翡大教堂的穹頂要上壁畫,所以最近這半個月都不對外開放了。

  這應該是里亞長者昨天就交代下去的。

  對于普世教的教徒來說,這倒是件新鮮事。其實不特地提起的話,大家都快忘了原來教堂上的穹頂還空著呢。

  怎么好端端地忽然想起找畫匠來把那穹頂給填上了?被阻在門外的這些教徒,不免在心里有這樣的詫異。

  普世教的年輕教士們一臉歉意地解釋說是神父們物色到了合適的畫師,這半個月只能讓大家多擔待些,得到城里的其他兩座稍小些的普世教堂去做禮拜了。

  這些乘興而來的教徒們只得無奈而歸,不過大家還是對大教堂里的穹頂畫充滿了興趣的。

  而在里頭忙活得不亦樂乎的艾爾文,正在那穹頂上大刀闊斧地勾勒著草稿。和普通畫師不一樣的是,爬這么高,他用不到什么腳手架,一個簡單的浮空術就讓他漂浮在半空之中了。

  奧妮安坐在下方的長椅上,她看著艾爾文臉上那沉浸在創作里的笑容,不禁也替他感到高興。

  兩人一大早就來了,確切地說她是被艾爾文拉來的。

  所以此刻這位佳人臉上還帶著一絲困倦,時不時還打上一兩個哈欠。

  “群青。”艾爾文的聲音從上方傳來,這是一種顏料的名稱。

  奧妮安也不抬眼,纖指一點,一罐顏料就從那畫箱里飛了出來,劃出一道弧線后,竄到了艾爾文的周身才剛好停住。

  敢情她這是被我們的大畫家拉來當助手了,怪不得臉上一副慵懶貪睡的神情。若形容一般的女子是睡眼惺忪的話,換到她身上,怎么也得說是媚眼迷離了吧。

  不解風情的清晨陽光透過那教堂特有的五顏六色的玻璃窗直射到里頭來,在她如瀑雪發上打上一層光暈,她著惱地捋了捋長發,眼看四下無人,于是換了個相當松散的姿勢倚坐著,雙肘往那椅背上隨意的一搭,若不是女兒身的話,那活脫脫就是個不遵禮儀的年輕貴族男子,這可和她一貫的端莊形象相當不符。

  她仰起腦袋,看著穹頂那處的艾爾文,心下覺得好笑,“還從沒見過他這般專心呢。”

  沒來由的,她心里忽然泛起一絲落寞,不知為何,寂寥徒生。

  此時,浮在空中的艾爾文眉頭緊鎖,沒有急著落筆鋪開底色,而是退開兩個步子,往下落了半個身位,左看右看,反復斟酌著這草稿的構圖比例。畢竟這穹頂可是相當寬闊,比起宮廷里的那些巨幅油畫還要大出不少。

  這么大的幅面,比例是最容易出問題。所以在這一點上,艾爾文投注了不少的時間,絲毫不敢馬虎。畢竟他已經好多年沒正經畫過畫了,一上來就接手了這么大一個工程,還是有些不適應。縱使他天賦異稟,但是在構圖這種每個畫師都要耗費功夫的地方,也不容許他偷懶半分。

  但是如艾爾文這樣的人,遇到越有挑戰的事情,就越能刺激得自己興奮,也越發能把自己逼得專注起來。

  一般的畫師也許只是和技法以及靈感做著斗爭,而艾爾文這種,是要和自己的上限做斗爭,與此同時,他還得顧及到那只傷殘了的右手。

  等他反復檢查過后覺得沒問題了,這才準備開始用顏料把明暗關系拉開。

  可是一看在周身停著的那罐顏料,就氣不打一處來。

  原來奧妮安剛才真的是“信手一拋”,扔上來的其實一罐橄綠色的顏料。

  艾爾文才想對著下面埋怨起來,卻被那明眸善睞的女子給驚艷到了。

  隔著這么遠,他都能看到她眉睫間被朝暉打上的光亮,那婉轉溫柔的嗓音,如一縷清風,在低吟:

  江山笑笑我太癡癲

  看不穿那繁花似錦曇花現

  那鏡花水月的一杯韶光濺

  鬢未霜憶昔年

  身披錦繡山河為袍不過輕媚一眼

  嘻陰謀陽謀何及我拂一拂肩

  奈何京華夢醒淚尚甘甜

  家國故人夢中相見

  嘻

  家國故人夢中相見

  (輕嘆)

  千山獨行萬里孑然一身自在

  無人相識暢快暢快

  蠅營狗茍揮揮衣袖

  所謂神明遠在天外

  誰人與我焚天于海

  。。。

  奧妮安哼到“遠在天外”時,抬起手指,點了下艾爾文身后的那片穹頂,嘴角還掛上了一彎俏皮的蔑笑。

  她這鄙薄的方向可就大了去了。

  艾爾文看著她,倒是也笑了起來,笑容間夾雜著些苦澀,心下嘆著:“是啊,家國故人,夢中相見吶。不過,你倒是瀟灑,蠅營狗茍,揮一揮衣袖就了事了。”

  他沒想到她居然在此刻即興作詞,還帶著曲調哼了出來,更為關鍵的是,她居然是用這么一個“不羈”的姿勢。這坐姿,讓他不禁想起了昔日薩留希那四個頑劣的少年,“我們幾個去教堂才會擺出這樣的姿勢吧。”

  “原來她還有這樣的一面呢。”艾爾文心下感慨著。

  也許連奧妮安自己都要驚訝,在暢舒胸臆的時候,她是這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的。

  說到旁人,指的是在側門口候著的里亞長者和他身邊的一位年輕男子,兩人已經在那站了一會了。

  以奧妮安的修為,自然早就察覺到了,只是她一時興起,不想中斷自己的情緒罷了。

  不知是出于禮貌,還是因為沉醉于歌聲中,里亞領著人一直站在那聽著,并未過來攪斷。

  本來奧妮安也不是一本正經地在歌唱,只不過是那段詞溫婉動人間還攜著磅礴不羈,再加上這教堂大殿空曠得很,出一點聲都帶著回響,所以傳到里亞那邊,倒顯得像是一段與眾不同的歌聲了,或者說是一段獨樹一幟的獨白。

  奧妮安擬生平過往,付諸一曲,人生浮沉難測,故而歌聲悲喜難辯,似憤懣,似不屑,似調侃,似追往,似愁腸,其中意味,繁復難解。

  短短幾句,就讓人深陷其中。

  讓人不禁要問,這姑娘到底經歷了什么,才能哼唱出這樣的詞曲?

  等這邊歌聲斷了,艾爾文見到里亞有要過來交談的意思,于是從上方落了下來。

  奧妮安則是在彈指間就恢復了她平素里矜持得體的儀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一臉云淡風輕的笑容,仿佛剛剛的歌聲不是從她的喉間傳出的一般。

  只有她自己知道,雙眸間的晶瑩,不單單是因為沒睡醒。

  其實適才里亞和這位年輕男子,遙遙地是能看到奧妮安的背影的,只是在聽完這一曲之后,兩人下意識地忘記了方才她夸張的坐姿了。

  “艾爾文閣下,真是抱歉,打擾到您了吧。”里亞長者面帶歉意地說道,然后介紹了下他身旁這位男子,“這位是魯斯蒂殿下。”

  “欸,里亞長者,您可別殿下殿下的這么喊,您知道的,我可是向來反感這種稱呼的。”年輕男子笑著打斷道,然后朝著艾爾文和奧妮安正經地介紹起自己來,“鄙人魯斯蒂·菲洛狄,有幸見過二位。”

  “艾爾文·斐烈。”艾爾文笑著迎上魯斯蒂的目光,然后介紹身旁的奧妮安,“這位是我的妻子。”

  魯斯蒂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一對男女,心下詫異,不可置信地問道:“艾爾文先生,您是一位。。。畫家?”

  魯斯蒂說完看了一眼旁邊的里亞,顯然是用眼神又把這問題向里亞問了一遍。

  顯然,魯斯蒂可不認為艾爾文這般貌氣度的人,會是一位畫家這么簡單,更何況,一般的畫家,哪能娶到這樣的妻子?

  里亞雖然知道艾爾文是有來頭的,可是艾爾文現在的身份就是教會聘用的畫師,所以他一時間也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里亞長者看了一眼艾爾文,斟酌了下后對著魯斯蒂說道:“艾爾文閣下現在確實是在幫我們教會完成這幅穹頂畫。”

  聽到里亞長者這么說,魯斯蒂也只得勉強接受這個答案了。

  艾爾文則是與身旁的奧妮安調侃般地相視一笑,相當地有默契。

  不過艾爾文還是很細心地捕捉到姑娘睫毛間的晶瑩,只是當著外人的面,他不好將心疼這種情緒發作出來。

  兩人眉目間的互動,被魯斯蒂瞧得一清二楚的。如大多數男人一樣,他趁機偷瞄了奧妮安好幾眼,畢竟,他可從沒見過長得這么明媚動人的姑娘。

  剛才聽到那歌聲時就引得他心癢癢,想過來一探究竟了,若不是里亞在旁看著,他早就過來唐突地攀談起來了。

  等到艾爾文介紹說這是他妻子的時候,魯斯蒂還是微微露出幾分遺憾之意的,只是心中的燎火哪里這么容易平息。可當他看到艾爾文與奧妮安眉目間傳遞的律動時,內心居然感覺到了一絲自卑之意。

  艾爾文哪里會沒察覺到魯斯蒂的眼神,只是他已經對這種投向奧妮安的目光見怪不怪了,若是他真的想追究,可能得把天下間大部分的男人給殺了才行。他現在沒這個能力與精力這么辦,所以只能任由他們看著。至少這位魯斯蒂先生還是很克制的,只是在一旁偷偷看上一兩眼罷了。

  “魯斯蒂·菲洛狄。。。菲洛狄,應該就是弛鞎提到的,提利爾城的那個菲洛狄家族吧。”艾爾文心下想道。

  在艾爾文看來,但凡會讓里亞這個級別的人去接待的,那肯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由此可見,這個魯斯蒂在菲洛狄家族里應該是相當有地位的。

  反正他是認定了里亞長者在教會里的身份要比那些在職的神父高得多的。

  其實在里亞長者心里,無論是艾爾文,還是魯斯蒂,都相當重要,不然這位退休的神父也不會特地介紹兩人見個面的。

  即便是聽完奧妮安那樣的一曲,里亞長者似乎對艾爾文的興趣依舊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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