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斗的是人際關系。
趙崇光一貫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他漫步在水榭亭廊,水面猝然激起漣漪,間隔性地冒泡,霎時一只腫脹的手探出水面,一把便攀住了他的鞋靴。
猝不及防的,趙崇光雙眼微瞇,水下有刺客!
他才要伸腳踹開,水里冒出來個面龐蒼白的女郎,發絲散亂地貼在額前,身后的長發也結成一縷一縷的。
發梢還有水珠滴落,順著臉頰滑下,落在鎖骨上、半露的酥胸上,這一幕看上去,極有沖擊力。
女郎雙目無神,凍得牙齒打顫,吐字不清地質問他:“你不想救,也犯不著……踢我吧。”
她喉嚨里發出一個類似咳嗽的聲音,似乎還想多說幾句,卻又吐不出半個字來。
從水底乍然冒出來的女郎,正是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元槐。
別人是芙蓉出水,她倒不一樣,是水鬼。
以為趙崇光見死不救,元槐起意靠自己爬上去,結果腿腳一軟,又栽進湖里嗆了幾口水。
下一瞬,耳邊傳來‘撲通’一聲,自己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身體懸空,她下意識環上了那人的脖子。
肌膚相貼,她本能地向熱源靠近。
那只結實有力的手臂,當即把她濕漉的身子擁得更緊。
被他打橫抱起,元槐動都沒力氣動,這人不是個旱鴨子嗎?
又是個愛干凈的,怎么跳下來了?
周邊靜謐,氣氛稍稍有些尷尬。
元槐抬頭,看到分明的下頜線,還有上下滾動的喉結。
她一個側頭,就見他神色復雜,目光從她臉上游移到了……胸口。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初春還很涼,風一吹,懷里的女郎止不住顫栗著,連打了幾個噴嚏,將那片刻的旖旎掀飛。
趙崇光:“……”
這是他第一次發覺元槐的身段,已然豐滿卓越。
即將十八歲的女郎,面容越長越妍麗。偶然的幾次,趙崇光看了都會神思恍惚,她的樣貌身形實在是太招人。
趙崇光有時候在想,難怪她會拼了命地往上爬,如她這等姿色,普通人家根本護不住她。
他不說話,元槐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趙崇光抱著元槐走上廊臺,將她安置在三角椅上。
緊接著,元槐身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外袍,將她整個身體包裹在內,也將她胸前春光乍現擋了起來。
烏沉木氣味更深,顯然是他自己的外袍,似要把她整個人滲透,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這個味道讓她很安心。
趙崇光垂眼看她,眸色驟然鎖緊,“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現下女郎們可全在茶會上,怎的獨她一人從水底冒出來?
太不尋常了。
“我自己游過來的,怎么樣?厲害吧?”元槐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回了一句。
若不是她拼了命地游,此刻洛水河中可就多了一個冤魂。
她心里其實還是對趙崇光有戒備。
這個時候的天兒,春江游水,還嫌冷呢,未免太牽強了些。這句話,明顯是糊弄。
趙崇光嘆了口氣,那雙瑞鳳眼內爬滿了復雜的光,直勾勾地盯著她:“誰把你弄成這副模樣?”
落水的人十死一生,他一點都不敢想,面對這種事情,她是如何熬過來的。
元槐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至極:“我說有人推的,你信嗎?”
趙崇光沒吭聲,她心里有了譜,認命地松開了手。
到底是不信任她。
元槐的臉霎時白得像窗戶紙似的,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什么別的方面。
趙崇光盯著狼狽的女郎看了許久,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冷冷淡淡的,那雙柳葉兒眼也是灰蒙蒙的。
她的目光只在一瞬間就涼了下去,那樣余燼燃燒的一種冷寂。
“信。”
這一個字的重量,如泰山壓頂般壓垮了元槐的心防。
“我說是元行秋,你也信?”她抿了下干燥的唇。
趙崇光盯著她通紅的眼,聲音很輕:“我信你。”
元槐倏然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抬頭直視他的眼,不等他的回應,便回神別開了視線。
他說,信她?
趙崇光轉身離開,很快又折返回來,手上多了一個冒著熱氣的茶盞。
“喝點熱茶驅寒,這里找不到生姜。”
他的語氣很無奈。
元槐痛快地一飲而盡,入口的溫度剛好,一杯茶下肚,渾身開始熱乎起來。
也是,附庸風雅的茶會,怎么看都和生姜格格不入吧。
喝完熱茶,元槐斂下眼眸,又恢復了往常的疏離,進而委婉措辭:“多謝陛下相救,我也該走了,讓別人瞧見不好。”
什么不好?自然是孤男寡女,衣衫濕透,落人口舌唄。
即便什么都沒發生,世俗的眼光都會猜疑,兩人衣冠不整地共處,多多少少有傷風化。
下一刻,元槐的手腕被趙崇光抓住,往自個兒的方向扯,力道不知輕重。
她抬頭,視野被他的深沉如墨的瑞鳳眼吞噬。
挨得太近,她想后退,卻又被他桎梏著,沒法動彈。
“即便要走,也不能頂著這副樣子吧?”趙崇光抿起唇,清亮的聲音壓抑著一層慍怒。
話語中的熱氣鋪天蓋地,看上去有些火大。
是她出去,丟人現眼也是她,他生什么氣?
元槐垂首,手指撐開一道縫,往里看了一眼,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果然如他所言不能出門。
“那我怎樣才能走?”
她只覺渾身又冷又難受。
還等著去找元行秋當面對峙呢。
趙崇光沉默了一會兒,簡直被女郎的小動作氣笑。
他緩慢地掀起眼皮,大手捏著她的后頸,“先去泡湯。”
元槐初次知道水榭后面搭建了暖閣。
貧窮限制了想象,要不是趙崇光帶她過來,她可能這輩子都見識不到什么叫做奢侈。
在天然溫泉眼附近,用青白玉砌了一個溫泉池,太會享受了。
氤氳的熱氣彌散開來,元槐泡在湯池里閉目養神,一股暖流霎時傳遍全身。
身體一舒服,思維也開始發散。
以元行秋的性子,此刻應該當做無事發生,回到茶會上了吧?
想著想著,元槐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無意識地往湯池里滑了下去。
湯池里不斷有水漫出來,沖下層層玉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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