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岸每年工薪增長百分之八十八，咱們才百分之二，雞賣過去，自然是賺錢的。”
“就怕賣不過去，養雞那是要糧食的。山地就那么多，糧食就那么一點兒。弄不好是要餓死人的。”
唐英一看同桌喝酒的這位老師，倒是個有見識的。
他特意看了看劉金星，心說：口是你夸下的。
糧食問題可得你來解決。
劉金星那多聰明啊，只點了點頭，并沒有當場表態。
陪酒的老師也不是善茬，他也看出來倆人衣衫雖然狼狽，但是穿著確實不是本地人。
他暗自盤算了一下，一只雞賣過去最少能賺兩塊錢。
要知道，他一個月工資也就四十八塊。
一個村養雞，怎么也能養個萬余只。
不說是養雞的錢，就是因此而多得的糧食，也能讓大家不挨餓。
唐英吃了頓飯，這位老師最后送別時舉起地瓜酒。
“莫笑農家臘酒渾，唐先生。如果你真想投資養雞場，我陳科志一定幫忙。”
為了表明態度，陳科志甚至到后屋，取出了一件令大家都一驚的東西。
是什么呢？
一個綠色的膠皮氧氣袋。
顯然里面的氧氣已經用完了。
那么藏著這么個東西有什么用呢？
唐英不知道，劉金星和柯受啟可太知道這東西了。
這是用來下河游泳的。
有了這東西，去游那條河，就不必說了。
倆人誰都沒跟唐英細說，但唐英從在座各位的表情上看。
這件東西一定有著非凡的用途。
他沒問，只說：“你放心，我一定盡最大努力，讓這個養雞場建起來。如果可以，你來做廠長。”
陳科志知道，自己賭對了。
曾經他想游去對岸，他爹跟他說：“就是去要飯，也好過留在這里。”
盡管陳科志讀書不錯，做了老師。
吃飽算是不成問題了。
但是，就他那點兒收入，除了補貼家用，結婚簡直就是奢求。
為此，他才滿肚子怨氣。
讀書？
拼了命的讀書有什么用？
還不是挨餓。
想要養雞鴨賣去對岸，更是笑話。
養雞鴨可以，超過三只試試？
他們能在祠堂里吃上這頓飽飯，都要感謝村長柯受啟。
為了賣出山坡地上的柿子，柯受啟這個村長無數次在大會小會上受批評。
為了能讓大家伙兒吃飽飯，他就忍著。
求著各種門路，就為多賣出一點兒柿子換點兒糧食回來。
讓大家多吃一頓飽飯。
陳科志既然這么尊敬柯村長，為什么又嗆著他來呢？
原因自然在柯受啟的女兒身上。
陳科志貧農出身，受推薦上了大學。
柯受啟的女兒也在小學教書。
倆人都看對方不錯。
不過唯一的障礙就是這位深受村民愛戴的村長。
老頭哪兒都好，就是不想女兒受委屈。
陳小子有能耐，拿出錢來娶我女兒。
沒錢，我也不想讓女兒跟著你受窮。
就這么簡單。
從老父親的身份看過去，有錯嗎？
沒錯。
認可自己扛著罵名，也不想讓女兒去給陳家當老媽子。
陳科志四個弟弟，會吃死自己女兒的。
就算是自己能幫襯一點兒，那也是遠遠不夠的。
唐英坐在劉金星的自行車后座上，離開了柯家村。
柯受啟和陳科志久久還在路邊張望。
“我一定能賺很多的錢。”
柯受啟笑了笑，他拍了拍陳科志那結實的肩膀。
“讀書人，說得都好聽。做來給我看看啊？”
“莫欺少年窮。”
“難道我去欺負富戶嗎？”
柯受啟走了，他對陳科志不是沒有希望。
只不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別看柯受啟只是個小小的村長，人世間的人情冷暖，他見多了。
哪怕是陳科志真當上了這個雞場場長，賺到了大筆的錢財。
到時候，自己的女兒就真能進陳家的門嗎？
在這世上，陳世美多了。
負責為皮鞋廠和養雞場談判的紀揚還沒到位。
陳科志又出事兒了。
為了攢錢招待幾天后上門的唐英。
他趁周日沒課，參加到了去河對岸勞動的隊伍里。
這也沒什么。
多賺點工分，多吃頓飽飯。
不寒蟬。
壞就壞在，他藏了兩顆雞蛋，在水牛耳朵里。
打算到對岸賣給恒空人。
要說他也是真倒霉。
水牛耳朵里藏雞蛋這事兒，絕不是他第一個發明的。
想來他也不是最后一個。
人家藏了雞蛋，在過關的時候，都拼了命的似的，給水牛趕蒼蠅，抓癢。
他哪知道這些細節呀？
二百多米遠的關口，老水牛一揮尾巴趕蒼蠅，把牛耳朵里藏的雞蛋抖了出來。
最后，還是柯受啟去把他領了回來。
錢沒賺著，反倒是弄了些罰款在身上。
柯受啟知道他心里不會好受，也沒多說。
可二十幾歲正當年的陳科志不好受啊？
真要是背下這個處分，自己這鐵飯碗也會丟的。
周日晚上，祠堂里一片寧靜。
只有陳科志自己在祠堂正屋里，嗚嗚的哭。
“想吃頓飽飯，怎么就……這么難啊？嗚嗚……”
本來他以為夜深人靜，自己就是哭一鼻子，也無人知曉。
誰知道白天看著自己丟人的村長柯受啟又來了。
他提了個網兜，里面裝著些糧食。
“明天就去學習吧。就在解放路那邊兒。”
“這是糧食，夠你這幾天吃的了。”
完了，天塌了。
可是陳科志自己又有什么辦法呢？
第二天一早，陳科志敢去學習。
會上他坐在最后一排，低著頭縮著脖子，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
人家開會，講我們怎么才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不去走歪路。
他在下面寫追求富裕生活不對嗎？
想過好日子不對嗎？
想吃飽飯不對嗎？
陳科志把埋在心底的疑問，通通都寫在了檢討用的紙上。
渾渾噩噩了一天，他也不知自己結果會如何。
直到人家說散會，他才走出會場。
那頁寫檢討的紙，卻落在了桌子上。
好在一位大佬，看到了他的疑問。
而不是他手底下的人。
批評和自我批評說來很簡單，做起來很難。
我們之所以能創造出如此多的奇跡，就是因為我們掌握了這樣的武器。
幾天后，上面發了文件，根據按勞分配原則，可以從事蔬菜、養殖，外貿基地可以建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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