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上級領導來了，接待是避免不了的。更何況是為唐英大領導親自跑一趟。
唐英扎起圍裙就要親自下廚，大領導趕緊攔下了：“快別忙活了，我那邊兒還有事兒，得回去開會。下回你來我家再嘗嘗你的手藝。”
王紅軍一聽，感情大領導家人家都平趟，送走了大領導，王紅軍趕緊安排給唐英裝電話。
那時候的電話除了總廠長辦公室可以直接往外打，基本上都是分機，人工接線那種。
主要是用于各個分廠之間的聯系。
唐英現在應該在總廠上班，煉鋼分廠距離大白樓倒是近，縫紉機和這邊聯系實在是不方便。
按說這事兒根本用不著王紅軍親自去張羅，跟后勤說一聲就行。
王廠長這是怕唐英剛當上副廠長，就拿起架子來，到時候關系相處不好。
有多少老上下級關系，驟一變成平級兩邊兒都不適應的呢？
王廠長這么做非但不是巴結，反而是一種拉近關系的套路。
幾天后，唐英在縫紉機分廠接到的第一個電話，竟然是煉鋼分廠打來的。
總廠大白樓設施比縫紉機分廠的食堂強多了，可唐英不愿意呆，在那兒他不是老大。
偏偏下屬還多得要命，一天點頭點得頭都要掉了。
煉鋼分廠他也不愿意待，名義上自己是總廠領導，負責新高爐建設。
實際上，人家煉鋼分廠有領導班子，誰會愿意分管領導天天在自己的地盤辦公呢？
等唐英趕到煉鋼分廠，劉海中和張楊已經打了一架了。
劉海中身量不高，可分量不小，常年干體力活，自然有把子力氣。
張楊瘦高個，比唐英矮點不多，年輕力壯，雖是工人出身卻不怎么干體力活，沒那么大的蠻力。
等唐英到的時候，倆人已經被煉鋼分廠的領導拉開了，正在互相親切問候著對方的女性親屬。
“今兒你不回去把問題解決了，我去總廠告你，砸了你的飯碗，你信不信？”
對戰中張楊吃了點兒小虧，就想在言語上找補點兒回來。
劉海中一聽，頓時就不干了。
劉家現在一家五口，可全指著劉海中的工資呢。真要是讓劉海中丟了工作，那是要死人的。
二大爺眼含熱淚趁人不備，撿了一耐火磚就扔過去了。
張楊見他動作，早有防備，一扭身，耐火磚擦著他的鼻頭飛了過去，弄得一頭一臉都是灰。
他閃開了，身后的唐英正迎著磚來。唐英下意識的高抬腿，啪的一聲把耐火磚蹬得稀碎。
看得煉鋼廠分廠長冮天才一縮脖子，本來劉、張二人打架，很好處理。
直接找保衛處就行，雖然不至于開除誰，可是調職到更艱苦的地方，就可以了。
那時候的工人可不是現在的打工人，沒事兒領導要想給他們穿小鞋，也得仔細自己家玻璃。
不公平就罵，再不行，就滿廠貼領導的工作失誤，再不行就直接打。
打一架之后，工人當然會被當做刺頭，領導多半也會退二線，至少也是個調職。
所以，領導不到逼不得已不會逼迫工人。
工人不到活不下去，也不會真動手打領導。
冮天才之所以沒去找保衛處，而是打電話給唐英。他就是看唐英年輕，想給他個下馬威，只要唐英丟了面子，以后煉鋼分廠的事兒，就是他自己說了算了。
眼下煉鋼最重要的活兒，就是修建新高爐，只要有建筑施工，大家都懂得。
那個時代，冮天才作為分廠長不敢撈油水，留出些工人和材料，給自己休整休整房子還是可以的。
劉海中看到唐英來了，自然停了手。
張楊卻沒管那事兒，上去又打了劉海中兩拳。
要是王紅軍來了，他還有些許忌憚，唐英才從縫紉機升到副總廠長幾天啊？
原來唐英的地位還不如他吶。
劉海中挨了揍，還是沒還手，就在那兒看著唐英。
唐英右腳下一掃，張楊整個重心不穩一個大馬趴就摔在地上了。
唐英又身處右手看似扶起了張揚，實則一用寸勁兒，把張楊胳膊頓脫臼了。
瞬間張楊這額頭就見了汗了。
“唐副廠長，你怎么幫著他打我呀？”
張楊此時絲毫沒有想，剛剛唐英都來了，他還上去打人就是不給人家唐廠長面子。
還在那兒糾結字眼兒，管人家叫唐副廠長。這不就是挨收拾的命嗎？
張楊之所以這么囂張，那是因為他背后有人，恰好此人跟大領導還不是一伙兒的。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你了？”唐英順手一推，張楊的胳膊又安上了。
安上是安上，不再脫臼了，可手法太過剛猛，估計一個月張楊都拿不了筷子了。
“劉海中，你這么大年紀了，還和小年輕一般計較，說怎么回事兒？”
張楊怨恨地看著唐英，本來應該先問他，不是嗎？
“領導，這事兒真不賴我。我都調進煉鋼分廠了，張楊還讓我回機修分廠干活兒，這不是不講理嗎？。”
劉海中心中生氣，連職務都不稱了，看來是動了真氣了。
“機修那邊兒把技工都調到這邊兒，是響應領導號召，集中精兵強將。讓你干點活兒還端架子……”
張楊那邊兒也是底氣十足。
劉海中指著張楊的鼻子：“別他喵的說那么好聽。你不是說，留下一個大師傅就夠用嗎？找你那個大師傅去呀？”
轉臉又規規矩矩的對著唐英站好說：“領導，這家伙搞資產階級復辟。”
張楊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他太知道這幾個字的分量了。
“別上綱上線，能不能說事兒？”
劉海中好一陣才理清思路：“他把這回中層都調到煉鋼廠來，之前把下層有編的工人都塞到你們縫紉機，為的就是當機修分廠的土皇上。”
唐英畢竟干了一輩子工廠了，他太知道這里面兒的貓膩兒了。
“你雇臨時工了？”唐英聲音陰冷的問張楊。
張楊梗著脖子：“誰不雇臨時工？你縫紉機沒有臨時工？都別裝大瓣兒蒜。”
“雇了多少？”
“有時候一百，有時候三十。該我機修干的活兒，我可沒耽誤。我還為總廠節約開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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