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汽車公司剛巧送來了三輛大眾汽車。
哥四個就在大廈門口那小片空地上試著開車。
一萬多塊恒幣一輛的汽車，整整三輛，嶄新的排成一排。
柯立安一家三口一頓飯，需要一角五毫。
這三輛車，夠他們家人吃兩萬六千多頓飯了。
并不是柯立安不想去找一份固定工作。
一個是身份問題，一個是生存問題。
柯家到現在就沒有存過一個月的生活費。
真要是找到了正式工作，一個月才開錢，那不是要了命了嗎？
但凡再有一點兒辦法，柯立安都不會跑到這個地方尋求富人的幫助的。
他曾經求過那個主管公屋分配的署長。
一個中年的大肚子鬼佬。
這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就把他打發給助理署長。
這位倒是說中文。
奈何柯立安見過他。
就在他們的寮屋區著火的時候，這位也在。
柯立安當時什么都沒說，直接離開了。
他本來在寮屋區開了一小片店子。
當時的說法是，只要滿四十尺的小店，就能在分配公屋的時候，得到相應面積的小店。
可柯立安發現，一旦哪個寮屋區，猛然多了些這樣的同行。
不久之后，那里就會著火。
進而，新店主們會得到補償。
而老店主們的店面，往往因為面積不夠，而痛失生計。
哪怕他們的店，比那些外來者大一倍以上，也還是面積不夠。
如此種種，反復循環。
柯立安也沒辦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注意到周邊小店增加時，帶上妻兒逃出那片寮屋區。
避免遭受火災。
這次他之所以前來求助。
只是為了他兒子能活一條命。
為了兒子，別說跟別人低頭，就是把命賣給人家。
那也是應該的。
柯立安先是和徐青打招呼，這位的穿著好歹不像擺弄汽車那位，那么闊氣。
興許會有一點兒耐心，聽他講完自己的遭遇。
哪知道徐青剛來恒空，對于他來說，恒空話快且難懂。
他只能把唐英叫過來，讓英哥聽聽這個小瘦子在說些什么。
唐英從粵菜大廚哪兒學過這話。
雖然兩地略有差異，但是能聽懂，說也沒問題。
“老板，求求您救救我兒子。他要死掉了。”
唐英一聽這話，趕緊開上汽車跟上這個瘦弱的男人。
此去并不是為了顯擺自己有汽車。
是因為最近的醫院，也要走好久。
不開車，孩子恐怕就堅持不住了。
柯立安的妻子見有人肯幫忙自然高興的不得了。
奈何自己的兒子太臟。
人家的車太新。
怎么好意思呢？
再說賣了自己也賠不起人家的車呀？
最后還是紀揚含著眼淚抱著孩子上了車，直奔醫院。
柯立安不安的坐在后排，看著自己的兒子。
他口袋里一毫都沒有了。
住院費怎么辦呢？
好在唐英他們幾個，根本沒問他錢的事兒。
鬼佬大夫叫來護士，一個吊瓶下去。
柯立安的兒子不在發燒了。
唐英此時卻盤問起柯立安來。
“老家是哪里的？”
“深川。”
“那你認識一個叫石長青的嗎？”
“認識，那時候他在上學。快二十年前的事兒了。”
倆人一說石長青的模樣。
頓時，都高興起來。
“你有身份嗎？”
柯立安搖了搖頭。
要是有身份，他早就在恒口謀一份差事了。
柯立安雖然比不上石長青，但也好歹高小畢業。
做個文員綽綽有余。
無奈沒有身份，單反正式一點兒的差事，他都干不了。
“我給你安排正式身份，你過來幫我吧。”
柯立安眼淚都快下來了。
不過他沒馬上答應，只是看著病床上的孩子。
自己四十多了，有了身份也沒什么出息了。
孩子還小，他要是有了身份，將來或許能光宗耀祖。
唐英也看明白了柯立安的用意。
“你們一家的身份，我都負責。你來給我當個門房吧。”
公寓樓如今都賣給了個人，要是每個人管理，這些人能把走廊都住滿。
唐英就是看柯立安像是有文化的樣子，又認識石長青。
想給他一份差事。
“唐生放心，我一定能干好。”
孩子也退燒了。
幾個人抱著孩子，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回到公寓樓。
柯立安把妻子也接上。
一家三口住進了公寓樓那小小的門房里。
柯立安負責管理房客，他老婆張氏負責擦洗公共樓道。
倆人埋頭苦干，不為別的，就為了唐英每天給他們提供餐食。
有一部分公寓還是出租的。
那些洋人有錢，又不愿意在這偏遠的地方置地。
就提高了租金，還住在這里。
這餐食自然由張氏來做。
順便一家三口吃點兒，也是應有之意。
到了月底，唐英給柯立安發了三百恒幣的工錢。
這份工錢，外加吃住。
比正常的工人三個人賺得還要多。
柯立安拿到工資，跪下就要給唐英磕頭。
唐英哪能愿意？
“如果你實在覺得工資高……”
柯立安立刻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光。
“完了，他要把工錢要回去。”
“那就幫我做點事兒吧。”
什么事兒？
柯立安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殺人防火？
自己這小體格也干不來呀？
賣兒賣女？
自己老婆哪有唐生老婆漂亮呢？
“找些踏實肯干的人來。哪里的都可以。沒有身份的，我給擔保拿身份。”
“真的？”
柯立安那架勢，仿佛要吃人。
唐英轉著眼睛回憶道：“我好像沒騙過你呀？”
柯立安掉頭就走：“我馬上去辦！”
伴隨著門響，柯立安一溜煙兒就跑了。
到了門衛室，柯立安把工資和鑰匙串都交給了妻子。
聲稱自己出門為唐生辦事兒。
這可把張氏下了夠嗆。
錢太多，老公走得又太急。
連個準話都不留，這不是活生生，讓人急死嗎？
柯立安出門之后才發現，自己這些天呆白了，也呆胖了。
他沒做有軌電車，更做不起黃包車。
只能步行來到第四墳場。
找那些曾經給過他紙板和鐵皮的人來報恩。
才一個月的時間，這些人有些死了。
有些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只有一個壯漢，由于身體太好，干苦力大家伙兒都搶著要，這才沒有死走逃亡。
“大只佬，我能給你上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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