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區廢舊倉庫改造的禁閉室。
這個地方李廠長平時是不來的。
今天他也算是屈尊。
“李廠長好！”
一路過來，但凡是見到他的人都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問好。
看守這個廢舊倉庫的保衛科成員也是同樣如此。
“把門開開。”
“這就開。”
門打開了以后，一股濃烈而又刺鼻的味道，從里面傳了出來。
讓本來想進去看一看的李廠長，最終停下了腳步。
老楊廠長，一直在掃廁所。
可能有人不了解這年頭的公共廁所的味道有多么離譜。
就這么說吧，辣眼睛。
真的是能夠把眼淚水熏出來的那種。
一個廠上萬人，才幾個廁所。
那個化糞池深的都可以淹死人。
經過充足的發酵，就會有大量的氨水析出。
氨水里面的氨氣是很容易揮發的。
老楊廠長一直在掃廁所，他身上的衣服，是極臭的。
就連他整個人都泡的入味了。
而現在他也不可能每天有機會洗澡。
就是這么一直臭著。
所以這個味道就特別的濃烈。
李廠長自己是不會去這種公廁上廁所的。
他剛上任沒多久就讓人挖了一個小廁所，只能他一個人上。
雖然這是一種脫離了群眾的行為，但是這個時候廠里面他最大，也沒有人會說什么，或者說敢說什么。
“老楊，我來看你了。”
李廠長保持著微笑，沖著禁閉室里面喊道。
“李廠長找我一個掃廁所的老頭有什么事嗎？”
老楊對于自己這個當年的副手，是充滿著怨氣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還不至于這么慘。
“是這樣的，最近大家都反映你掃廁所的時候工作態度積極，對待自己的工作那是一絲不茍，認認真真的完成上面交給你的任務。
所以我覺得你的思想覺悟已經有所提升了，從今天開始你不用住在這里了，你可以回家。”
剛才，他被劉光福說了一頓，其實他就想發作了，可惜的是劉光福手里有他的把柄。
那這個氣就撒不出來了。
于是他就想著一直扣著老楊。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一直扣著老楊，那么以后劉光福去送飯送菜，甚至是送酒的日子必不會少。
如果大家看到劉光福的行為，而自己又不去處理的話。
那這個隊伍還怎么帶？
自己的威信還怎么樹立。
他思來想去反而是把老楊給放了，對自己的好處是最大的。
一來以后就不可能有劉光福不給他面子的這種行為，他的顏面就留住了。
第2個。
那就是大家都看到了他寬廣的胸懷。
算是為自己揚名了。
大家都會知道他是一個慷慨，大方，寬容的人。
對自己的形象是有好處的。
一舉兩得。
既然如此，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反正已經打定主意要放人了，索性做戲做全套。
他親自過來放。
而且剛才那些話他也不是說給老楊聽的，是說給旁邊那些保衛科的人聽的。
最好是這些人能夠把他的話給傳出去。
這樣的話，如果有人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放了老廠長，那么聽到這些話他也明白了。
關禁閉不是目的，而是一個手段。
為的就是讓老楊能夠提升自己的思想覺悟。
現在思想覺悟已經提升了，那就可以放人了。
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你說什么？”
老楊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難不成是最近劉光福經常給他送酒來喝，喝多了耳朵給燒了。
這件事情怎么透著一絲詭異呢？
照道理說整個廠里面，現在這個李廠長最恨的應該就是自己。
而現在卻說要把他給放了。
難不成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所以一時之間他無法自信。
“我說你該受的教育也已經受了，思想覺悟已經也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了，不用再關禁閉了，可以回家了，當然，掃地還是要掃的。
這樣吧，以后整個廠的東區那條路的路面衛生就歸你了，廁所就不需要你去打掃了。
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是要教育你，也不能讓你干太重的活。”
嘖嘖嘖，這話說的多動聽呀。
老楊原本還要準備繼續犟一下，但是稍微一想就知道完全沒這個必要。
因為在那里犟著最后受苦的還是自己。
為了一時的氣憤，讓自己受到更多的傷害，這是小孩子的選擇。
“那就多謝謝李廠長了。”
老楊把鋪蓋卷了一卷，用繩子綁了起來，做成一個背包。
直接背在后背，這讓他想起當年在戰場上的日子，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兵，當時的班長就是這么教他的。
背好了自己個兒鋪蓋卷，他又把洗臉的毛巾，牙刷，牙杯，一股腦的全部放進臉盆里面，單手端著，從禁閉室里面走了出來。
“老楊，晚上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記得過來掃地。”
李廠長提醒他。
老楊聽完以后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就快步離開了。
這個地方他一分鐘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關禁閉那就是煎熬。
本身房子空間狹小，采光很差，通風那就更不用說了，只有鐵門上的那一小個窗口，風都吹不進來。
所以這個禁閉室里面是陰暗潮濕。
他年輕時上過戰場留下的那些傷口，自從他搬進這個禁閉室以后，這些傷口感覺都復發了。
有點痛。
最重要的是他要趕緊回家見一見自己的家人，不想讓自己的家人再擔心了。
楊廠長育有一兒一女，現在年紀都有點大了。
因為自己的原因，他們的生活也跌入到了谷底，在學校里面也經常受到歧視。
看著老楊一去不回的背影，旁邊兩個保衛科的人員，就立馬給李廠長打抱不平了。
“這人怎么這樣啊，李廠長你好心好意的放他走他還不領情，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
“對呀對呀，我就覺得他應該是沒有完全領會艱苦奮斗的精神，還是有小資的情結。
他應該繼續關禁閉！”
“嗯~難道我做什么還要請示你們兩個嗎？
我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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