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芳看到老爹不說話,便知道老爹心里難受,于是擦了擦眼角走了進去。
病房里,孫秀芝已經戴上了氧氣面罩。
她呼吸有些困難,所以必須吸氧。
“你來啦……”孫秀芝見到妹妹,難得地露出了笑臉。
“姐……你別怕,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孫秀芳趕緊安慰。
“別騙我了,我會不會好,我心里有數,我知道沒多少時間了……”孫秀芝自嘲地笑了笑。
“姐……”孫秀芳喊了一聲,眼淚唰地一下下來了。
她和孫秀芝,有很長一段時間,彼此都很不想搭理對方。
有了女兒后,才慢慢又在一起接觸,關系也緩解了很多。
“我這人,這輩子挺失敗的,丈夫丈夫留不住,女兒女兒沒教好,連工作也沒了,我好像什么都干不好……現在回想起來,挺好笑。”
孫秀芝一邊說,一邊哭。
如果能活著,誰想死?
可明知道活不了了,以前那些想要的東西,堅持的東西,就沒必要了。
所以才會有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因為在快死的時候,什么都可以不計較了。
人性回歸本來的面貌,就不像壞人了。
“……嗚嗚嗚……”孫秀芳很想安慰孫秀芝,但一張口嗓子啞的厲害,只能張著嘴一直哭。
“我存折里還有兩千塊錢,留給楊慧吧,我也沒什么好留給她的,家沒了,工作沒了,我唯一有的就那點東西。
小芳,我也不求你照顧楊慧,我知道她自私自利。
她也不配人家對她好。
要不是她只想著自己,我也不會死……她自己造孽,讓她自己背。
等我走了,你把我的話轉告給她……”
“姐……你……你不見她?”孫秀芳吃驚。
孫秀芝搖搖頭,“沒什么好見的……我怕我見了她,一肚子的火氣,連最后這兩天都挺不過去。”
孫秀芳又哭得稀里嘩啦。
“好……那你要說什么,我替你和她說。”
孫秀芝嘆了口氣,“我知道她想要房子,要李富貴的房子。
但我覺得李富貴這個人靠不住。
你就告訴楊慧,讓她拿我留給她的兩千塊錢,找個小房子,買了放在自己名下。
萬一將來,李富貴要是想和她離婚,她也不會像我似的,最后沒有地方可以去。
然后是王鐵柱……你讓楊慧找王鐵柱道個歉。
不說做朋友,起碼讓她見見孩子。
不至于在我走后,她一個親人也沒有。
她不能生,起碼百年之后,王平安能去看看她。
最后是我的事兒……其實我知道,楊慧的爸爸是誰……”
孫秀芝瞞了半輩子,終于決定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姐……你不是說你不知道嗎?”孫秀芳驚訝。
“我是想不知道,但我沒辦法裝作不知道,不過他人已經死了。
前些年,他們廠里出事兒,他當場就沒了。
我知道的時候還挺高興,覺得是報應。
現在想想,要是我早點讓楊慧認他,楊慧也不至于無依無靠。
如果將來楊慧要是問起,你就說我說的,她爸已經死了,她以后是沒爹沒媽的孩子。
她要是聽話,就趕緊給自己找個安身的地方,免得以后像我一樣。
想和女兒住一起,還得看女兒臉色。
我是有女兒的人,她可沒有子孫后代。”孫秀芝說道。
孫秀芳點了點頭,“還有嗎?”
“沒了……你讓她回家,我的后事,麻煩你了,我不想讓她操辦,我也不想見她……
還有……姐這輩子老欺負你,你別往心里去,我就是個自私自利又刻薄的人。
你原諒我這輩子對你不好。
要是有下輩子,你投胎做我女兒,我一定把最好的都給你。
我養你疼你一輩子,好好補償補償你。
還有爸,我也補償他……
我先走一步……如果真有陰曹地府,我就鋪好路,等你們百年來了,不至于冷冷清清的。”
孫秀芝嘀嘀咕咕,仿佛有很多遺憾。
一口氣說了很多她以前沒說過的話。
等孫秀芳出來的時候,眼睛都腫了。
“爸……我先回家去,我姐說想喝圓子湯,我回去燉一鍋。”孫秀芳說道。
“去吧……她想要什么,盡量滿足她。”孫老頭點點頭。
楊慧站在門口,見孫秀芳出來,就要進去,沒想到被孫秀芳攔住。
“慧慧,你媽讓你把錢取出來,想辦法買一間房放在你自己名下。
免得你那個丈夫對你不好,以后你沒地方可以去。
別人的東西,都是別人的,自己的才不會被人搶走。
你趕緊回家去找地方買房子,這房子一天一個價。
你要是不找房,你媽給你留的那點錢,以后就不夠買房了。
還有,她讓你找王鐵柱道歉,讓王鐵柱允許你見孩子。
免得你百年之后,連給你掃墓的人都沒有。
還有,你媽說不想見你,你回去就別來了。
她的后事有我,你別操心。
還有一件事,她說你的親生父親,幾年前就去世了,你不用去找人。
最后說,她能幫你的就這么點了,你以后要靠自己。”
說完,孫秀芳讓人守著病房,自己直接回家了。
楊慧在門口鬧了好一會兒,護士都不讓她進去。
最后孫老頭狠狠地罵了楊慧幾句。
“鬧鬧鬧……現在知道裝孝順了,昨天你媽要來醫院的時候,你怎么不送她來?
就是你自作主張,貽誤病情,現在你媽要沒了。
你還不讓她踏實的走!
她已經把她能給你的,都給你了!
你讓我女兒踏實走,別在這兒礙眼了。
趕緊有多遠,給我滾多遠,以后少來騷擾我們家的人。”
這是孫老頭,第一次對楊慧說這么嚴重的話。
楊慧又羞又惱,實在見不到孫秀芝,這才慢慢地朝家里走去。
路上,她腦子里都是孫秀芝讓她買房的話。
她現在手里還有四千多,買房是足夠了。
但她沒買過房,實在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而且,她一直覺得,嫁了人就有房子住,根本不用買房。
可想到父母離婚,自己和老媽沒地方住的時候,楊慧又猶豫了。
到底買不買呢,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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