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依山傍水，房子大，前后的院子也大，在這里住著，可比京城的那一兩間房子住著舒服太多了。
“秀秀，誒呀，我真沒想到你們也來了，趕緊坐，我給你們倒茶去。”林翠娥知道蘇秀秀他們城里人愛干凈，泡茶之前，還用開水把碗燙了一下，“曉紅寄回來的茶葉，我們都是粗人，也不知道好不好，你們嘗嘗看。”
蘇秀秀趕緊接過碗，笑道：“瞧您說的，我們也是粗人，不懂這勞什子茶葉，反正不管什么茶，或是白開水，解渴最重要。”
林翠娥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怨不得她愛跟蘇秀秀打交道，有文化，又有涵養，不像有些人，認識幾個字就覺得自己了不起，瞧不起他們鄉下種地的農民。
今天殺豬的葉春生的堂哥，一共兩頭，一只一百八十斤左右，韓金陽和蘇秀秀商量了一下，要了半只，看到腸子，蘇秀秀想吃香腸，正好林翠娥會做，就麻煩她幫著做個七八斤。
“秀秀，王向東那邊，你們還有消息嗎？”燒飯的時候，林翠娥突然小聲問道。
蘇秀秀搖頭，“沒有，怎么，后來還有人找你們調查？”
林翠娥也搖頭，她是王向東的前丈母娘，當初他和葉曉紅離婚，鬧得可不好看，上面的人也知道林翠娥不可能幫王向東。
“林琦和曉紅被帶去問話了，誒，我現在就擔心林琦會受影響，林琦是真不錯，對曉紅好，對孩子也好。”林翠娥擔憂的說道。
“放心吧，聽說過牽連兄弟姐妹和朋友的，沒聽說過會牽連前妻再婚的丈夫的。”蘇秀秀安慰道。
上次沈翠娥去找她之后，她也和韓金陽分析過，一致認為這事牽扯不到林琦，如果連這樣的關系都會受到牽連，那大家都別過了。
而且那十年的時候，大把男女離婚后再娶和再嫁，不都沒事。
聽了蘇秀秀這話，林翠娥松了口氣，“不會受到牽連就好，曉紅好容易過上安生日子，可不能受影響，你說王向東這人怎么這樣？瞧著又穩重又聰明，對誰都笑吟吟的，竟然當賣國賊，要是讓我看到他，我非打死他不可。”
可不是，蘇秀秀以為他躲哪個鄉下去了，沒想到他直接跑彎彎省了，還真是能耐。
在葉家吃了午飯，在村子里轉了一圈，三人背了一些下水和肉回去，其余的讓葉春生幫忙送到城里。
回去的路上，韓金陽問道：“林嬸子找你問王向東的事了吧？”
“嗯，金陽，王向東跑到彎彎省，咱們這邊就收到了消息，是不是說明那邊也有咱們的人？”蘇秀秀好奇的問道。
韓金陽笑了，“你這話問的，這不肯定嗎。”
蘇秀秀仿佛身處諜戰片之中，感覺有些暈乎。
“別想了，他們怎么樣都不關我們的事情。”韓金陽見石頭豎著耳朵聽，囑咐道：“我們今天說的，你不能跟任何人說，包括嫣然他們，知道嗎？”
石頭連連點頭，他又不傻，當然知道這些話不能跟別人說。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幾乎沒人盤查，幾人很順利的回到家，不過四合院里的大媽大姨們眼睛滑溜溜的盯著韓金陽背后的背簍，好奇里邊裝著什么東西。
“包了好幾層荷葉，應該聞不到。”蘇秀秀將肉拿出來，笑道。
多年的鄰居，要是他們求著分個幾兩半斤的，還真不好推，但是那么多人，一加起來就多了，可能韓金陽背回來這點肉都不夠分。
韓金陽割出一塊肉，分成一斤和半斤的，他自己提了兩斤肉去馬家，順道把棉棉抱回來，石頭拎著半斤上王美娟家，蘇秀秀則是拎了半斤去賀寶蘭家。
“秀秀來啦，寶蘭，秀秀來了。”陳飛媽坐在門口縫衣服，看到蘇秀秀端著東西過來，和藹的說道。
“嬸子好，這是給誰做衣服啊？”蘇秀秀順口問了一句。
“給小飛的，這孩子好幾年沒做新衣服，我給他做一身。”陳飛媽笑呵呵的說道。
蘇秀秀挑眉，陳飛和韓金陽交好，賀寶蘭跟她的關系也不錯，所以這兩年，蘇秀秀有幫他買過棉衣。
說是瑕疵品，其實就錯了一個針眼，或是商標歪了一點，材質，做工，包括款式，那都是一等一的，反正比百貨大樓買的或是自己做的要好幾十上百倍，陳飛媽竟然說沒新衣服？
從里屋出來的賀寶蘭氣的咬了咬牙，隨即笑道：“是我這個做媳婦的不稱職，連自己男人新衣服都忘了做，得虧媽細心，我手藝沒媽好，以后陳飛的衣服都得您操心了。”
陳飛媽愣了，她就是習慣性的暗示一下賀寶蘭不賢惠，忘了他們家很多衣服都是求蘇秀秀幫忙買的，現在賀寶蘭這么說，蘇秀秀不會不幫他們弄便宜衣服了吧？
蘇秀秀看到賀寶蘭給自己使的眼色，笑道：“我看那，嬸子就是想讓陳飛都穿自己做的衣服，一片愛子之心，真叫人感動，寶蘭，你讓我留意的棉衣，肯定沒有嬸子自己做的好，還是讓嬸子做吧。”
不等陳飛媽開口，賀寶蘭就點頭同意了，然后拉著蘇秀秀進屋，小聲說她婆婆的不是。
看到王美娟和賀寶蘭這樣，蘇秀秀有些慶幸自己沒婆婆。
雖然從韓金陽和韓金雨他們嘴里知道，韓母是個脾氣不錯的人，但他們是母子，自己媽媽怎么都是好的，而且長年累月的相處下來，多少都會有矛盾。
“今天剛殺的豬，給你拿半斤嘗嘗，一上午沒抱棉棉了，那小妮子氣性大，說不準生我氣了呢，我先回去，咱們下回再聊。”蘇秀秀拍了拍賀寶蘭的胳膊，笑著說道：“有時候不能硬碰硬，你不如試試以牙還牙。”
賀寶蘭眼睛一亮，抓著蘇秀秀的手腕，興奮的問道：“你是說我學她一樣？”
蘇秀秀笑笑，拿著空盤子回家。
轉眼又到了過年的時候，現在管的沒那么嚴了，但是京城是首都，大家伙還不敢放開，反正放鞭炮的不多。
七九年，回城的知青越來越多，但是工作一個蘿卜一個坑，城里根本安排不過來，光他們四合院就有好幾個。
“又找你問工作的事情？”蘇秀秀抱著棉棉，看著林大媽的背影，問道。
韓金陽揉著太陽穴，“她小兒子回來了，問我保衛科什么時候招人。”
林大媽還真敢想，保衛科可是實權部門，吃香的很，廠里領導的孩子都不一定能塞進去。
“沒人來找你吧？”韓金陽側頭問蘇秀秀。
“沒有，設計可不是誰都能干，應該有不少人找小雨，尤其家里有姑娘的。”蘇秀秀笑道。
這話說完沒多久，袁謝琴來找她了，說是想跟她學設計。
“抱歉，我不收徒，或者說，我沒空收徒弟。”蘇秀秀直接拒絕。
雖然蘇秀秀不承認，但是整個興華制衣廠都認為她是廠里的金疙瘩，腦子里裝的都是外匯，可不能浪費時間和精力教徒弟。
所以工作十幾年，廠里都沒有讓蘇秀秀收徒，她自己也不打算收徒弟，責任太大，她怕誤人子弟。
“秀秀姐，我真的想學服裝設計，或者您幫忙推薦一位師傅，我會很努力學習的。”袁謝琴祈求道。
蘇秀秀斜了她一眼，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誰不知道蘇秀秀是興華制衣廠設計部的主任，師傅是姚書記，要是由她來牽線，對方說不準看她面子就收了。
袁謝琴見蘇秀秀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瞞不過她，從兜里掏出一個荷包，“秀秀姐，我自己做的，您看看做工和繡工，而且我也會畫畫，不信我可以畫給您看。”
“小琴，學徒工和個人收徒是不一樣的，除非你已經進設計部門，我可以幫你安排一個師傅，就這么青天白日的，我怎么幫你推薦？”蘇秀秀覺得袁謝琴是個聰明人，怎么也犯這種錯誤了？
袁謝琴長嘆一聲，“秀秀姐，對不起，讓你為難了，這不是我后姐回來了嘛，家里幫她弄了一個臨時工，隔三差五找我炫耀，我……我就是氣不過。”
蘇秀秀猶豫了一會，問道：“你生母那邊……能幫忙嗎？”
袁謝琴愣了一下，“能，但是我不想找她。”
她剛回城的時候，那個女人就來找過她，給她找了一個不錯的工作，不想工作的話，也可以幫她介紹家境好的對象，只是她不想收那個女人的東西，所以全部拒絕了。
蘇秀秀很想說有好處不拿是王八蛋，不過這個時代的人講骨氣，還是不說了。
“秀秀姐，那制衣廠今年什么時候招人？”袁謝琴放棄走捷徑，想要準備考工作。
“今年？今年會很難。”蘇秀秀如實說道。
職工子弟都安排不過來了，哪有空余名額給外人，就算拿出一兩個做做樣子，那也被有關系的人盯著了。
袁謝琴面色發白，難道通過自己就找不到工作了嗎？
“郭子修工資不低，養你綽綽有余，不要著急，慢慢找，總能找到的。”蘇秀秀安慰道。
袁謝琴垂眸，哪那么容易啊！
“對了，秀秀姐，我聽說你好幾個同學都考上大學了，你當初成績這么好，你要是去考大學，肯定能考上。”袁謝琴轉移話題道。
“我現在工作挺好的。”蘇秀秀笑笑，順著她換了話題。
袁謝琴想到蘇秀秀現在的職務，設計部主任，確實沒有高考的必要。
兩人聊了好一會，突然聽到李嬸子興高采烈的說兒媳婦懷孕了，要給大家伙分喜糖。
這回很大方，挨家挨戶的分了，每戶五顆糖，連林大媽和李大媽還有蘇秀秀都分了。
“秀秀，你也有？”林大媽湊到蘇秀秀身旁，小聲問道。
蘇秀秀點頭，不止她有，連來玩的袁謝琴都有。
“估計肚子里懷的兒子，不然不可能這么大方。”李大媽瞟了李嬸子家一眼，肯定的說道。
邊上的林大媽點頭，隨即疑惑，“林知青懷孕才兩個月吧，就能查出男女了？”
蘇秀秀也奇怪，現在又沒有驗血，兩個月怎么知道男女的？
可不知道男女，以李嬸子的性格，怎么可能這么大方？
幾人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想了，林知青生男生女關他們什么事，自己家還一大堆事情呢。
“秀秀，我正想找你打聽個事，你們制衣廠今年什么時候招人？”李大媽拉住蘇秀秀，小聲問道。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等通知下來了，我在跟您說。”蘇秀秀也是這么回答袁謝琴。
這天，蘇秀秀照常下班回家奶孩子，拐彎的時候，差點和一個人撞上，她緊急剎車，捂著怦怦直跳的心臟，問道：“你沒事吧？”
“蘇秀秀，好久不見。”
蘇秀秀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對面這人，“李牧城？”
“是我，蘇秀秀，好久不見。”李牧城又說了一遍。
李牧城的家不在這邊，一個東一個西，現在出現在這里，難不成專程來找她？
見蘇秀秀警惕的看著自己，李牧城苦笑，“我確實是來找你的，但我發誓，我沒有壞心。”
“嗯，找我什么事？”蘇秀秀點點頭，直接問道。
李牧城猶豫了一下，問道：“要不要換個地方？”
“不用，就在這說吧。”蘇秀秀搖頭，她不是很想和他有瓜葛。
李牧城輕嘆一聲，十幾年過去，到底生疏了。
“秀秀，我聽臘梅說，你在制衣廠上班？”李牧城問道。
“對，我在制衣廠上班。”蘇秀秀點頭。
“我就是想問一下，制衣廠什么時候招工。”李牧城繼續問道。
“招工？你不是考上大學了？”蘇秀秀眨了眨眼，想起張臘梅說李牧城的愛人沒有考上大學，所以是幫林雅詩打聽的？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她沒考上大學，家里人多困難，非常需要一個工作。”李牧城趕緊解釋。
這話說的，回城知青里誰不需要工作。
等等，朋友？不是林雅詩？
蘇秀秀看著李牧城的眼神帶點玩味，雖然好奇，但是不打算多問，“抱歉，我不在人事處，所以不清楚什么時候招工。”
李牧城皺了下眉，“我知道了，今天打擾了。”
看著李牧城的背影，蘇秀秀聳了聳肩，著急的回家，棉棉肯定餓壞了，至于男女主的感情啥的，關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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