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會兒，蔡滿倉黑著臉走出辦公室，跳上一旁的石板上，高聲喊
“社員們安靜！”
一瞬間嘰嘰喳喳的道場都安靜了下來。
蔡滿倉想到剛剛公社主任的話，動了動嘴，到嘴邊的話又變了變
“大家有請公社主任講話。”說完就大力鼓起掌來。
嘩啦啦，道場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大隊長李愛國臉色一僵，就要上前批評蔡滿倉，卻被一旁的公社主任攔著
“沒事，正好我也有話跟社員們叮囑一下。”
說著王嚴拿上大喇叭站到石板上，居高臨下的掃視了一圈，才開始了喊話
“各位社員你們好，我是公社新上任的主任，王嚴，我這次是來督促交公糧的問題。”
“大家還記得我們的口號嗎？”
蔡家嶺社員都面面相覷，蔡春妮見狀趕緊出聲喊道
“上綱要，過黃河，跨長江，爭取畝產千斤！”
其他人也緊接著一起喊
“上綱要，過黃河，跨長江，爭取畝產千斤！”
上崗要指的是糧食畝產400斤，過黃河指的是糧食畝產600斤，跨長江指的是糧食畝產800斤。
王嚴滿意的點點頭，手往下壓了壓。
“青河大隊一共四個小隊，除了你們蔡家嶺小隊，每個小隊的產量都跨過了長江……”
話音剛落，社員們一片嘩然，李翠蘭起頭質疑
“不可能！”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叫起來
“就是啊，今年水稻下地后，就沒下過雨，全靠大家挑水抗旱，才勉強把損失控制到去年產量的一成，沒道理就隔了幾里路的生產隊產量就相差這么大的。”
“就是嘛，其他生產隊不說，但下河生產隊每年打的糧食還不如我們蔡家嶺多呢。”
“就是啊，我丈人是下河生產隊的，他一直都在說河水都快見底了，今年糧食產量肯定會大減，連上綱要都不可能完成，怎么可能過了長江！”
“老漢我種地四十多年了，從來就沒聽說過那塊地產水稻能過八百斤的。”
王嚴皺著眉頭，嚴肅的審視了蔡家嶺的社員們
“看來你們對國家的指導意見很不滿意啊！”
蔡家嶺眾人七嘴八舌的抗議
“我們沒有。”
“就是啊，我們就是實事求是，地里的糧食最多就三百多斤，我們上哪給你交這么多糧食?”
大家心里的忿忿不平，公糧都是按土地面積每畝收一成半的公糧，可不管你地里種的是什么，都只要小麥和水稻這些細糧。
要是用粗糧完公糧的比例高達4：1的程度，導致隊里必須騰出一部分田地去種細糧，但是細糧的產量又低，為了不餓肚子，又得加大粗糧的種植面積。
這就導致每家每戶一年到頭，除了逢年過節和重勞動的時候，吃的都是粗糧，有些家里勞力少的家庭不僅要倒欠生產隊的錢，還要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以野菜團子為主糧。
“就是嘛，年景最好的時候長在水邊的水稻也沒達到400斤，更別說今年還旱了大半年。”
王嚴聽著大家的抗議，直接就拉下了臉
“就像你們說的，為什么才隔了幾里路的生產隊能完成過長江的任務?”
以前比你們差的生產隊也能趕超你們，你們不該反省反省嗎？
我嚴重懷疑蔡家嶺生產隊有沒有按著黨的指示來走。
接下來我們要把蔡滿倉同志帶回公社調查，找出為什么就蔡家嶺糧食產量低到離譜的原因。”
說完一揮手，就有幾個人上前控制住蔡滿倉。
看來一場大戲的長鶯是目瞪口呆，怎么說抓人就抓人啊?
蔡家嶺的眾人見狀，紛紛上前圍住公社來的人。
看著圍著自己的眾人，王嚴也不怵，大聲呵斥
“你們這是干嘛?想對干部動手嗎？”
“沒有的事，大家就是一時激動。”蔡春妮勉強擠進人群打圓場。
“都往后退點，有什么事大家都好好說，要是有什么不公平待遇，我也能去上局反映反映。”
話里有話的地跟眾人暗示這事不能這樣強硬解決，不然有理都沒理了。
蔡長林見事情大發了，趕緊跟記分員兩人一起攔在他們前面，不讓沖突繼續擴大。
這時，姍姍來遲的劉嬸拄著拐棍，踉蹌的挪來了，在人群外圍大聲喊道
“都讓讓，都讓讓，我看看是誰要在這撒野！”
大家紛紛讓開一條道，讓蔡長文攙扶著劉嬸上前。
劉嬸高昂著頭，走到王嚴前面，厲聲問道
“知道我是誰嗎？”
說著又指了指蔡滿倉“知道他是誰嗎？他爹是抗戰烈士，你們不調查就抓人的本事真是好啊！”
“我現在就要跟我家二小子，舉報你耍資本主義威風！”
李愛國附在王嚴耳旁悄聲說道
“這劉嬸的二兒子是營長，抗戰時期就上過戰場的。”
聞言王嚴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恭敬的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隨即若無其事的放緩臉色
“大娘，有話好好說，我都說了只是帶滿倉同志回公社調查一下，再讓他寫封改進蔡家嶺糧食產量的計劃。”
劉嬸不為所動，指了指被人壓著的蔡滿倉
“那你們這是干嘛?”
王嚴一揮手，兩人就放開了蔡滿倉。
“既然說是要調查，那就現在開始調查吧，在公社還怎么調查?省得讓人來回跑蔡家嶺怪麻煩的。”
劉嬸可沒想就這么輕易放過這事，既然出手了就要把這事摁下來，對著遠處的大兒子蔡長林招手。
蔡長林把懷里早就準備好的，蔡家嶺十年內土地面積和各種糧食產量的賬本遞給王嚴。
這些賬本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跟拿出來跟大隊長扯皮糧食產量的問題，可這次新上任的王嚴不僅不看這些賬本，連地頭都不去。
只根據各個小隊長的口頭產量往上報，急切的往自己身上攬功。
“看好了，這些賬本每年都有在公社備份的，地里的糧食也還沒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今年大概的產量，我們一起去看看怎么樣?”
劉嬸嘴上說的好聽，但眼神卻直勾勾的盯著他。
王嚴不自在的回道“不用了，我們這一趟路回去就能看到，就不勞煩大娘勞累了。”
劉嬸敲了敲拐棍，回頭對著蔡家嶺眾人說道
“大家還不快謝謝王主任體恤，知道我們受災了，特地來慰問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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