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被窩里昏昏欲睡的長鶯立馬也精神了，在一旁暗暗的計算。
想起他倆之前說的，麥子減產后一畝地才得一百斤出頭的糧食，取個整數，就算是100斤吧。
300畝地就是30000斤糧食，扣去百分之十五的公糧4500斤，還剩25500斤糧食。
留下每畝地需要25斤的種子，就剩18000斤糧食，再減去儲備糧和牲畜的口糧。
生產隊好像是一百八十多人，成年壯勞力的人頭糧一年是460斤，半年就是230斤。
呃……這么一算，長鶯也是無語了。
這還真是連肚子都沒填飽，哪有糧食拿去征調?
虧得之前來調查的人還夸了自家大表哥有原則，怎么一轉頭這么重的征調任務就下來了?
看來虛報產量的那些癟犢子玩意還是沒清理出來！
滿倉臉色也難看很，搖搖頭無奈的解釋著，
“連大隊長也頂不住了，他這次來就是想我們跟著他一起虛報產量。”
蔡春妮回過神來，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次虛報產量跟上次不一樣，是報低產量，
“那你答應了嗎？”
滿倉諷刺一笑，“為什么不答應?天塌了有高個的頂著，反正也沒糧發下去，隊里的糧吃完了食堂就解散吧！”
“這段時間我不是一直往公社跑嗎？”
“據我所知，好多生產隊都已經斷糧，他們的食堂早就沒開了。”
“不過，這次打算虛報產量的大隊還不少，上面雖然都抱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打算，但也保不齊會派人下來搜查。”
稍微一想蔡春妮就明白了，要是壓得太狠難免會出現暴動，那后果誰都擔不起，便對下面虛報的低產量視而不見。
但滿倉說的也不錯，以防萬一還是早做打算，
“我會用盡快把地窖封上的！”
“還有雞和羊也得處理掉一些，不然怎么解釋都沒糧下鍋，卻有糧養這些。”滿倉又叮囑一句。
“好！”蔡春妮點點頭，應下。
“行了，也不早了，老姑你休息吧，我得上去一趟通知一下勤叔。”滿倉起身就往外走。
蔡春妮笈上拖鞋就送他出去。
長鶯躺在被窩里等著老媽，想著家里下蛋的母雞們和產奶的羊們，心情有點低落。
唉！瞧這整得……
蔡春妮栓好門，一進屋就聽見長鶯嘆氣，上前拍了拍她，
“嘆什么氣，都聽懂了?”
“嗯，賣了雞和羊，雞蛋和羊奶是不是就沒有了?”長鶯一臉不舍。
蔡春妮本來還很沉重的心情，被她這沒心沒肺的表現逗樂了。
也對，產量、任務什么的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可能聽懂?
關注吃的才是正經的！
“是啊！以后長鶯要想喝上羊奶，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呢。”
長鶯聽著這話很是驚訝的看著老媽，自己是知道后面還有一個亂七八糟的文革的。
但老媽不知道啊，可她話里怎么就這么篤定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喝上羊奶呢？
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
“下雨有糧食了，我們再買羊，不就有羊奶喝了?”
“是啊下雨了就有糧食了……”
蔡春妮摸摸她的臉蛋，沒有直面回答這個問題，也可能是覺得說出來她也聽不懂。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長鶯就被一陣鏟子鏟地的聲音驚醒了。
“呲呲呲”的聲音炒得長鶯頭皮直麻。
揉了揉迷蒙的雙眼，爬出被窩，抬頭看向發出噪音的里屋，只見老媽拿著一把鐵鍬，把地上的土鏟到一個木桶里。
大概就知道了她這是在隱藏地窖，雖然現在特別想去湊熱鬧，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上廁所！
現在天氣已經熱了起來，穿著長袖長褲，再披件外套就行了。
長鶯在床尾處扒拉出自己破舊的罩衣，麻溜的穿上，溜下床穿好鞋子，就嘚嘚嘚的跑去茅房。
解決完生理需求又跑回來，看著老媽吭哧吭哧的把里間地上的土鏟起薄薄的一層，再倒到地窖口的木板處，用鐵鍬拍嚴實。
長鶯回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整個里間地面，挺齊整的，就連打了掩護的地窖口也看不出什么來。
蔡春妮把一個大箱子推到地窖口上，再摞上一些落滿了灰塵的籮筐，再把一籮筐紅薯靠在旁邊。
瞬間這里變成了一個，更加雜亂擁擠的儲物間。
這才有空回頭看長鶯，溫聲問道，
“吵醒了?餓了沒？”
長鶯摸了摸肚子，還真有點餓了，點點頭，
“餓了！”
蔡春妮笑著打開一個最大的柜子，長鶯見里面都是一袋袋的干貨，有點不解老媽為什么要把裝棉被的柜子騰出來裝這些干貨，難道別人搜查糧食的人還會順走被子?
蔡春妮把一個袋子解開，轉手遞給長鶯，
“抓幾根，先吃點墊墊肚子。”
長鶯毫不客氣的抓了一大把，說是一大半，實際上以她現在的小手一大把也才勉強抓了四根紅薯干。
蔡春妮把家里整理好后，抱著長鶯去食堂。
大家伙在昨晚上都收到了滿倉的緊急通知，都惶惶不安的熬了一晚上。
好多人都蔫蔫的，興致也不高。
本來還以為今年受災了，上面能降低點上交的公糧比例，這下好了，還整出個征調任務出來！
自己都快餓死了，誰還想著給往外運糧，大家伙都滿腹的怨言。
誰也不知道這次征調的糧食，是不是像以前一樣先滿足生產隊的需要，要是強制征收怎么辦?
大家伙蹲在田間地頭心情沉重的吃著飯，不知道是誰先哭出了聲，
“天老爺啊，這讓我們怎么活喲！”
這一句話就像引線一樣，越來越多的人啜泣起來。
滿倉見狀眉頭緊鎖，嘆了一口氣，端起碗轉身就去辦公室。
此時蔡春妮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覺得格外的壓抑，抱起長鶯就回家。
琢磨了一下今天該上哪去后，在屋里準備好東西就去把羊群集合上了。
長鶯眼看著老媽帶著羊群越荒山往里頭走，就越興奮，見來到了竹林，她的眼睛越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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