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經濟時代,能夠成為國企職工,端鐵飯碗,是數億國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一個人在國企上班,好比進了保險箱。
生病了,去職工醫院就診。
子女長大了,去子弟學校讀書。
冬天天氣冷,有職工澡堂。
無聊了,廠里有電影院。
干了幾十年,身子骨不行了,退休后,子女可以繼承父輩的職位。
哪天駕鶴西去,單位還得派幾個人,幫著料理后事。
簡直是當皇位一樣計劃永遠傳遞下去的“家族飯碗”。
那個時代的人,無論當時下崗與否、無論過了多少年,很多人思想里最喜歡的,依然是鐵飯碗。
無論這個飯碗賺多少錢。
甚至于,在他們一部分人的眼中,不捧鐵飯碗的人,不穩定,低他們一等。
當然,這只是某一部分人的想法。
正常人不會這么想,頂多也就是竭盡全力捧穩這個鐵飯碗。
這個鐵飯碗,工資不高,但福利很高,內部等級森嚴,排資論輩的現象比較普遍。
因為吃大鍋飯,平均主義盛行,加之沒有失業的危機,效率不高,人浮于事。
反正上班了大家都那樣,又不會升職,也不會給更多的工資,我憑啥要更努力?
可誰也想不到,有一天,會下崗!
比如,司辰跟宋添福眼前看到的景象。
打撲克的、搓麻將的、聊天的、喝茶的、織毛衣的、納鞋墊的、繡花的……等等!
各干各的事,除了機器不轉,人人都在忙。
司辰眉頭微微一皺,司寅沒給這些人解決后續問題嗎?
按理說,捧了鐵飯碗的這些人,就算要下崗,也是要一次性買斷工齡的。
比如,某人上班許多年了,還剩10年退休,那么,一次性支付十年的工資。
這跟現在企業的N+1賠償方案,是不一樣的。
鐵飯碗的牛逼之處就在于,不能無緣無故開除職工,給賠償都不能。
除非這個職工犯了錯,達到了被開除的程度。
司辰跟宋添福倆人,一人身著煙灰色西裝套裝,一人身著淺咖色西裝套裝。
再加上倆人身上那股子不同于普通人的氣場,跟眼前的眾人相比,的確有那么點鶴立雞群。
終于,有人注意到了他們。
打撲克的眾人里,一個瞇瞇眼的年輕人,胳膊肘拐了拐身邊的中年人,低聲說道:
“廠長,來了兩個人模狗樣的年輕人,您看!”
那名被叫做廠長的中年人,這才慢悠悠回頭。
但見他,一身深藍色的勞動布工裝,上衣不好好穿,隨意披在肩上。
嘴里叼著一根煙,煙灰燒出長長的一截。
似乎是因為忙著打撲克,沒空彈煙灰。
“哎,小子,你倆誰啊?”廠長咬著煙,吐字有些不清楚,一說話,煙灰掉落下來:
“知道這是啥地方不?你們居然敢亂闖?信不信我讓人斃了你們!”
說話間,廠長給身邊的人遞了一個眼神。
那名瞇瞇眼小年輕,率先從桌子邊上撈起一把土槍,對準了司辰倆人:
“活膩歪了!敢私闖我們4598廠!”
宋添福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識往司辰背后退去。
司辰哼哧一笑,滿眼都是不屑:
“你又是誰?”
“臭小子,別給我有眼不識泰山,這可是我們潘廠長!”
“廠長?司寅不是一次性買斷了你們的工齡?我怎么不知道,我這里居然還有廠長?”
司辰此話一出,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圍攏過來。
那瞇瞇眼小年輕,也是一噎。
那潘廠長,更是眼神閃爍了一下,搶白:
“我們不要賠償!我們就要在這里工作!甭想攆走我們!”
“工廠是我家,人人都愛它,這不是一句口號,是給予我們的承諾!”
“我代表全廠職工,必須在這里討要一個說法!”
“我們都是為祖國建設做出過貢獻的人,不能說拋棄就拋棄了我們!”
潘廠長嚎了這么一嗓子,其他人立馬也跟著叫嚷起來:
“對!我們要工作!不要賠償!”
“把我們攆走了,讓我們住在哪里?”
“單位分配的福利住房,你們說收回就收回,考慮過我怎么活嗎?”
“我在龍城的戶口,都是落在單位的,現在攆走我,那我的戶口又落到哪里去?”
“我的孩子,如今正在廠里的中學上學,我們兩口子下崗了,孩子咋辦?”
“你們賠償的那點錢,夠干點啥?”
“買米買菜水費電費都剛夠交,孩子上學、穿衣保暖都不花錢了?”
“我們不要賠償,我們只要工作!”
宋添福聽得一陣陣的頭疼!
明白了,司辰這小子的算盤,可真是打得噼里啪啦響啊!
這群難啃的硬骨頭,這是要丟給自己來處理。
司辰不慌不忙,任由他們吵嚷。
在公家單位捧著鐵飯碗的職工們,那必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下崗的。
哪怕生產衛星的廠子,讓他們生產膠鞋,他們都愿意,只要不下崗。
從他們各自在乎的問題里,就能看出一個個都是切中自身利益的關鍵問題。
如今,4598廠被司辰接手了,私有化了。
在他們的心里,司辰就跟那上一輩人打倒的剝削階級一個樣——
資本主義的走狗!
人民的公敵!!
壓榨無產階級的吸血鬼!!!
司辰一根煙都抽完了,人群還沒消停下來,大家越說情緒越激動。
有些人,甚至都要動手了。
宋添福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躲在司辰背后嘗試著喊了一句:
“我說各位,這其中,是不是有啥誤會?”
人群稍稍安靜了下來,三秒后,吵嚷得更兇!
司辰將煙頭丟在地上,一腳蹂滅,高聲說道:
“都別吵了!來一個能代表跟我們說話!”
吵嚷聲逐漸小了下來,潘廠長眼神在司辰身上來回掃描,滿眼都是提防,問:
“你又是誰?你能代表司寅?”
司辰不緊不慢來了一句:
“宋添福,是這里新上任的廠長,能解決你們的問題。”
宋添福:?(⊙_⊙)??
小子,你明明在自我介紹呢,干啥報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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