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陌煙不用說下去了，三個聽眾都是聰明人，已經全然明白。
孟小雅拉過章陌煙的手：“可以理解你父母，犯罪分子一般不會襲擊傷害公檢法人士的配偶，所以，他們要求你找個公檢法的對象，其實是為了獲得一份安全感。”
孟小雅又拍了拍章陌煙的手背：“陌煙，你寧愿犧牲自己的感情去滿足父母心理需求，足以證明你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章陌煙眼眶濕潤，跟情商高的人相處真的太順了，都不用說那么多，人家就站在你的角度全懂了。
“好姑娘能喜歡我們行雨，是行雨的福氣，”孟小雅婉婉開導，“所以我們也希望他不要錯過這份福氣。你剛才也說你父母現在已經轉變很多了，你看，這個周末我們是不是約你的父母出來聊一聊，我相信拿出我們的誠意，”她和肖唯洲一笑，“而且我相信行雨也會給他們足夠的安全感！”
“不，”被感動到七葷八素的章陌煙忽然聽到要找她父母一個激靈就否決，說完了才感到失態，又補充道，“我明天要出差。”
肖行雨手臂擱在沙發背上，無語搖頭。
先分手，再玩失蹤，女人的安排一清二楚。
媽的，他像個被始亂終棄的角色。
孟小雅對章陌煙和顏悅色：“沒關系啊，我們可以等你出差回來再約他們。”
“不用！”
“不用！”
章陌煙和肖行雨異口同聲。
幾秒靜止，肖行雨對章陌煙攤了下右手，示意“你說”。
“我，已經和父母很扎實地談過了，”到了這一步，章陌煙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圓謊，“沒有任何轉圜的可能。你們不了解我的父母，不知道從前的事情給他們留下的創傷是多大，所以，千萬千萬不要去找他們……能試的我已經試過了，如果你們去談，只會讓他們的心情更加困擾，我不想他們再為這件事情和我生氣了。”
章陌煙盡量把事情說得沒商量，說出這種話，她簡直眼前陣陣發黑了。
這臨時就能編出理由的能力，就是來自生母那擅于撒謊、偽裝、欺騙的基因吧……
真的自我厭棄到極點。
“不想他們生氣，所以就讓我生氣？”肖行雨冷哼一聲，臉色冰冷鐵青，“章陌煙，你真做得出來！”
“行雨！”孟小雅喊住肖行雨，她思考了一下，突然問章陌煙，“陌煙，阿姨問你，你父母是不是已經給你相好對象了？”
她這話問出來，章陌煙、肖行雨、肖唯洲俱是一愣，后兩者目光立即集中到章陌煙身上來。
章陌煙全身緊繃，血液都要凝固了。
六目睽睽中，章陌煙腦子里天人交戰。
事實當然是沒有，但如果回答“不是”，那么想必肖行雨或孟女士就會采取積極的措施爭取她養父母的同意。
但如果回答“是”，那么她和肖行雨就真的結束了。
但是，她要的不正是結束嗎？
“嗯。”
發出這個字，章陌煙有一閉眼跳下懸崖的錯覺，一陣暈眩后，她睜開眼睛：“是的，他們很滿意那個人。”
“哦，”孟小雅失落，立即追問，“那你呢，你也覺得那個人可以嗎？”
章陌煙呼吸頓了一下，略微斟酌，點點頭：“嗯。”
隨著這個“嗯”落地，肖行雨唰一下站了起來，一腳踢開了沙發邊的矮凳，怒火中燒：“所以你跟我交往期間還去跟別人相親了是嗎？”
章陌煙猛然醒悟這個綠帽bug，想都沒想跟著站起來就否認：“我沒有，我沒有去和別人相親！”
特別認真的神情，讓肖行雨稍得一絲安撫，但他接著就問：“那你是怎么滿意的？”
章陌煙的腦細胞都要燒著了，眼前的男人火冒三丈，男人爸媽鄭重其事，而她滿口謊言。
她這輩子都沒遇到過比現在更難以應付的處境。
“……我看過他的照片，”章陌煙兩片嘴唇抿出一片白，“還有，聽我爸媽介紹過他的大致情況。”
“照片？”肖行雨簡直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那個“他”聽起來真是刺耳，“你的意思是說你就看了一張照片就跑來跟我分手了？”
肖行雨如蒙奇恥大辱。
章陌煙遲鈍的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否認。
孟小雅和肖唯洲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想來叫他們接受自己這么人尖尖的兒子居然輸給了一張照片也是件極其難的事情。
肖行雨又氣又恨地質問：“章陌煙，是誰他媽跟我說會愛我一輩子的？”
媽的，他真的像個怨婦棄婦了！
章陌煙快崩潰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孩子……”孟小雅要準備對章陌煙說什么，肖行雨皺眉給她一個眼神，孟小雅立刻母子連心的秒懂，拉著肖唯洲離開，“我們到一邊去吧，讓他們自己處理一下。”
肖唯洲沒有任何自主意識的跟著孟小雅去了廚房，兩個人關了門，把客廳留給了肖行雨和章陌煙。
“那你剛才是干什么？”肖行雨面色冷峻，連頭發絲都仿佛散發寒冽，“既然要分手了還送給我吃？你這么大方啊，算補償還是怎么回事？反正感動你自己就完事了對嗎，你考慮過我吃完后會怎么樣嗎？”
肖行雨真是字字切中要害，章陌煙聽得如芒在背，一句都接不了。
“說自己這不好那不好的，也是為了讓自己內疚輕點兒嗎？”
章陌煙微微僵住，但隨即心道：誰說不是呢？
肖行雨看著她：“我一回來就分手，你覺得地道嗎？”
“……”一種從未有過的劇痛強烈在章陌煙心頭肆虐。
“怎么不說話？”肖行雨問。
章陌煙遲遲地：“不知道說什么。”
面對氣息堅決的女人，肖行雨像是很勉強才控制住情緒。
“章陌煙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最清楚。我跟你最后確認一次，你是決心要跟我分手了嗎？”
章陌煙低下頭，心情直逼郁卒。
她有得選嗎？
她也不想的，可是有些東西她生來就已經背負了，她也不想要，她也想拋開，但是她怎么拋得開！
心真的好亂，要是她不屬于自己就好了。
“嗯。”章陌煙承認要分手。
肖行雨太陽穴暴跳兩下，發出后知后覺的慨嘆：“難怪我媽給你手鐲不要！”
他閉了閉眼幕，道：“你考慮清楚了？”
章陌煙微微動了動，發出模糊的聲音：“嗯。”
一長段空白。
肖行雨聲音又響起。
“章陌煙，你今天推開我，你這輩子就別想我了！”
聽到這句話時，章陌煙一顫，抬頭對上了男人的眼睛。
肖行雨眉目冷峻，五官堅硬如刻，看過來的目光有一絲傲狠，冷得人刻骨銘心。
久久對望，章陌煙最終還是認了：“嗯，好。”
也好，決定放棄的事情，就要放棄的徹徹底底的。反正在父母跟前鬧的分手，這關系是死定了。
肖行雨瞪著鋒利的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把這口氣運下去。
下頜骨骼在薄薄的皮膚下動了動，他痛心失望，又似乎覺得有點可笑。
“章陌煙，我真的瞎了眼了！”
說完這句，肖行雨轉身就大刀闊斧收拾起客廳里他們的東西，干凈利索，夯不瑯珰一股腦子塞進行李箱。
孟小雅和肖唯洲通過廚房玻璃窗看見外面動靜，也奔了出來。
“行雨呀，這么晚了……”孟小雅都沒見過肖行雨這種無聲盛怒的樣子。
肖唯洲氣質沉斂，了然地朝孟小雅擺擺手：“走吧走吧，反正雨已經停了！”
孟小雅無奈地看了章陌煙和肖行雨一眼，嘆著氣加入收拾。
章陌煙強忍淚意，心上像有把鈍刀在割肉，五臟六腑都似有利刃在凌遲，她用所有的意志力煎熬著，才忍住出聲挽留的沖動。
她知道，這一挽留，就會前功盡棄，他們就會在這岔路口駛向錯誤的方向。
真的好難過。
沒一會兒，肖行雨就收拾妥當了。
他拉上行李箱，一言不發目不斜視，到玄關以最快速度換了鞋，推開門，決然跨了出去。
孟小雅和肖唯洲想對章陌煙說點什么，但終究沒說，緊隨其后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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