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蓋的山巒上疾風呼嘯，冷冽的氣息卻一點也不影響聯邦眾人在歡呼。
經歷了這么長時間的努力，終于翻過了這座巨山，讓大家怎么能不感到興奮？
可是和營帳旁歡呼著的這些科研者與士兵不同，從死亡維度中出來的人并沒有多欣喜，尤其是兩位指揮官的面龐，看起來依舊嚴肅。
在數聲高呼后，眾人看著灰頭土臉，眉毛上都沾著飛灰來不及擦的塔利……緩緩收聲，維度外平靜了下來。
“還沒完全確認斧首的死亡，別高興那么早。”塔利還是很嚴肅，冷冷的掃了一眼眾人，一點也不顧形象的坐到了地上，旁邊助理適時的遞過來一支煙。他點燃后深吸了一口，緊繃著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些，另一只手戳進地面的雪里，無意識的抓著什么。
按理說，是該開心的事，可怎么開心不起來呢……
大概是因為犧牲的人太多了吧。
那些萬里挑一的優秀士兵，正值青春年華的大學生，鞠躬盡瘁的科研者就這樣成為葬在了維度里，成為了一捧灰。也許肉體和鋼鐵混在了一起，皮膚與齒輪互相滲入進對方的縫隙，再也分離不開。
江城不抽煙，坐在車上發呆，他一點也感受不到喜悅，反而腦海中蜂擁上了許多想法。
這慘痛的死傷，以命換命的結局……是不是因為他計劃做到不夠好，對斧首的判斷有誤才造成的，所以其實很多人都不用死的。如果他可以做到完美，那又有許多人可以從死亡維度里走出來，回家去。
想著想著，他彎下嘴角，無意識的伸出手撓著頭發，落寞溢滿了眼眶。
“沒事的。”
愣神之際，江城耳邊突然傳來輕飄飄的一句話。
聲音很小，語氣很柔和。
他分辨出來這是清婉說的，但他依舊沒有抬起頭來。他現在失去了交流的心情，要不是戰爭還未完全宣告結束，江城真想一個人躲起來靜一會。
“老板，你贏了卻很不開心……”
“因為死了好多人。”江城回答她，聲音有些悶悶的，好似情緒郁結在喉嚨里。
“戰爭，犧牲無可避免，每個人都知道。老板感覺到難過是因為你背負著責任，掌握至高無上的權柄，你感覺你為他們選擇了命運，其實不是這樣的……他們自愿為人類去做一些事情，用自身的代價來換取。在西方的暗黑故事里，山羊惡魔告訴人類，想要一份東西就要拿相應的東西換取，可這些勇敢的人不愿意和山羊惡魔做交易，他們自發成為了神，自己伸出手獲得了光明且守諾的交出了最為寶貴的性命。哪怕是死，他們靈魂沐浴在陽光里，后代也永遠活在陽光下，”顧清婉說著，用柔弱的身軀擋住他人的視線，伸出白皙的手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江城的頭，這行為對于老板來說太不敬了，連江城都有些錯愕，她又繼續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老板會傷心是因為老板太過俠骨柔腸，這也是善良的你備受大家尊敬的原因……老板你真的很好，做到了人類無法企及的事。如果沒有你，那我們又該怎么辦呢，實在無法想象。”
她輕輕的摸了兩下后趕緊收回了手，江城抬起清秀的臉頰，看著顧清婉認真的神情，內心的壓抑被驅逐了部分，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
“那好吧，干完這最后一件事，再躲起來發牢騷吧。”
江城甩了甩自己的頭發，爆炸產生的飛灰余燼粘在上面，這一甩導致碎片“簌簌”的落了下來。
他大踏步朝著塔利那邊走過去。
“我們多叫幾組人過去吧。”
“怎么？”
“待會將斧首的軀體切割一部分帶回去研究，碎裂的戰姬和鳳羽也需要回收，最重要的是我怕它還沒死絕。”
“好，就依江指揮說的辦。”塔利看到在這種情況下，江城還能保持淡定從容，將情緒壓制在心底，頭腦清晰的商議接下來的事情，內心也不由得被鼓舞。
他重新煥發出總指揮官的光采，大手一揮，十分鐘已經過去，帶人再度進入死亡維度。
一輛輛戰車，載著警惕性極高的士兵們朝著滿目瘡痍的維度進發，槍械已經上了膛，等離子炮也假設在巨型裝甲車的后艙，兩位指揮官帶著幾個高層，就跟在戰車后面。
剛一進入維度。
他們就被迫帶上了防護面具。
濃煙滾滾，黑霧遮天，遠方連成了一片火海，上方的空氣被灼的扭曲，嗆人的焦油灑在灰色冰面上，時不時響起“砰”一聲合金甲片溫度過高爆裂的聲音。
這里不像是戰場，反倒像是地獄。
目光所及，幾乎沒有一片可以稱得上“完整”的地面了。
江城看到，戰姬和斧首的軀體倒在了一起，橫亙在冰面上，是這維度中最慘不忍睹的一道風景，它們的軀體絕不完整，七零八碎，分成數十個部分散在各處，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器官。
他不由得悲從心來，喉嚨一堵，不忍再去看了。
江城知道那一堆廢墟中有祝一白的尸體，這個年輕的華夏駕駛員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那么近的距離，那種規模的爆炸……更重要的是，類腦四號已經失去了聯系。
這個去過天空維度探測衛星，在西北誕生，被復制無數個體延續，代表江城頂尖技術之一的現代發明完成了任務，就此消失。
重甲士兵在最前面，手持高射炮的輕甲士兵在后面，保護戴著面具的科研者們在維度中掃蕩。
記錄戰場的人負責收集有用的東西。
一些士兵在回收同伴的尸體還有損壞沒有那么嚴重的武器。
江城和塔利徑直朝著斧首倒下的地方走去，他們要親自踩在其軀體上看看，拍下照片，發給后臺的大國，昭告全球，以此鼓舞人心。
縱使死去，斧首被切割成兩半的巨大頭顱依舊十分嚇人，它眼中的光采已經逝去，豎瞳再也不會收縮，可近距離觀看依舊讓人膽戰心驚。
簡直如夢一般，聯邦戰勝了這樣的怪物！
江城和塔利一起攀爬上這座像小山一樣的半個頭顱，往下望，心中盡是悲情。
“唉。”
隨著一聲嘆息，江城的眼睛，看向斧首暗淡的濁黃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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