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江城感受到唇峰處的一抹溫柔，不由得愣在原地。
而趙雪柔卻只是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像一只瘦弱的小貓般窩進了他的懷中。
昏暗的燈光下，她格外好看。
江城只一低頭，就看到了她白皙的面龐和細軟柔嫩的皮膚，在沒開燈的房間里顯得她渾身上下的肌理更加柔順。修長而溫婉的雙眉似乎有些愁緒，但雙眸卻依舊閃爍如星辰般耀眼，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晃動著江城的心。薄唇唇角微微上翹，帶著幾分憂愁的笑意，此時的趙雪柔，就好像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精致完美至極。
她開口的語氣十分平淡，聲音中卻存著兩分溫柔：“你知道……當初我為什么答應你的請求嗎？”
趙雪柔這番話，也恰好戳中了江城內心深處的那一份一直未曾開過口的疑惑。
他并不知曉夢位面中發生的一切，但是在看到身邊女人是趙雪柔的時候，心頭自然是有著頗多的疑惑。只是出于對身份的尊重，和對夢位面的謹慎，他不能問出口。
不過現在，似乎這個問題真的能夠得到解答了。
畢竟，是趙雪柔主動開的口，他只要迎合著她的話往下說，應該就沒問題了。
“為什么？”
江城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只是輕輕的摟著懷中女人的肩膀，用一個他能做到的最禮貌的紳士手搭在她的肩上，盡可能的避免和她肉體的親密接觸，低沉的問道：“你……為什么會答應我？”
“你記得我們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們偷偷逃了宿去看廟會嗎？”
趙雪柔的眼眸中閃過了幾分期許，更多的是溢滿的懷念。
江城并未言語，只是用手掌輕輕地在她肩膀上拍著，好像哄小孩般的慰藉著趙雪柔的情緒。
趙雪柔倒也沒有在意江城的回應，只是把他當成了一個最好的傾聽者，繼續自顧自的講述著當時的情況。
“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是個冬天，我們馬上就要放寒假，大家都忙著期末考，但你卻還是每天都陪在我身邊。我記得，那天晚上的街上，人很是熱鬧，有帶著小朋友出來趕廟會的一家人，有相擁在一起的情侶，戴著厚厚的手套和帽子，買一根糖葫蘆兩人一起分著吃……”
“那次的廟會規模雖然不太大，但是可能因為馬上就是過年，大家也都會出來稍微走動走動，所以整條街都擠滿了人。張燈結彩，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趙雪柔在江城懷中似乎是窩的不太舒服，順勢將左邊的胳膊搭到了他的脖頸后，將自己的上半身支了起來，聊了下睡裙的裙擺，趙雪柔一邁腿，就反身坐在了江城的大腿上。
兩人就這樣曖昧的相對而坐。
感受到體溫的微微上升，再加上這如此之曖昧的環境，江城也有些難以把持的低頭咳嗽，似乎只有通過這樣的小動作，才能暫時讓他噴張的血脈冷靜些許。
趙雪柔雖然感受到了江城的體溫正在變化，抬頭也正好看到他微紅的脖頸皮膚，可她并未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將下頜放在了他的頸窩處，靠在他肩頭，閉眼回憶著過去。
“那天，我們吃了碗熱熱的鴨血粉絲湯，你還給我買了杯奶茶，帶著我在街上溜達……哦對了，說起那兩杯奶茶，那是我第一次覺得你這么會說話！”
趙雪柔的眸子清澈且晶瑩，在江城面前晃動時，他看到水盈盈的表面蕩開了圈圈漣漪，就好像是那塵封已久的感情在原本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撞得他心頭一顫。
趙雪柔輕笑著揉了揉江城的額發：“當時你問我，喜歡喝什么奶茶，其實我清楚，你早就知道我所有的喜好和習慣，我當時還有些不明所以的回答，芋圓奶茶就好，結果你又問我，再挑一杯喜歡的。我只能硬著頭皮選了個生椰拿鐵。”
“結果你進了奶茶店，一樣買了一杯，給了我芋圓奶茶后，我才看到你的生椰拿鐵上有兩根吸管。我知道，這樣你就能讓我一次性喝到兩種飲料，還不會因為咖啡因攝入過高，攪和的晚上睡不著覺了。我以前的確沒發現過你有這么的貼心……也是那一次，我對你的好感滿滿。”
雖然這件事在趙雪柔的描述下也很動人，但江城卻覺得，這并不足以讓趙雪柔徹底愛上他。
這也算是一種有些悲哀的自知之明吧……
江城微微抿了下唇，低沉的追問道：“然后呢？”
“然后，一轉過古城門角，我們就看到了那個擺攤賣發簪的老爺爺。”
趙雪柔這話一出，她眼中簡直都快要溢滿的柔情讓江城瞬時間就確定下來，這，一定就是他們定情的主要事件了。
他集中精神，仔細的聽著趙雪柔接下來的講述。
趙雪柔本想要跟江城一人一句應和著說完那天的所有經歷，可她卻沒有得到江城的半分回憶，反而從始至終就是她一直在說著一切。
要說她不失落，那絕對是假的。
但她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一切，就好像是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一樣，此時的趙雪柔反而越說越開心，仿佛掌握到了生活中的那一抹陽光。
是她……
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觸碰過的溫暖。
此刻，生活中的光彩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即使整間屋子都沉在黑暗中，她也不覺得陰暗了。
反手抱住江城，兩只手在他的身側用例交握，趙雪柔的所有動作，都好像是要把面前這個男人推進自己的身體里，像是要和他合二為一一樣。
與此同時，她繼續說道。
“我記得，當時我一看到那個攤位，眼睛就放光了。沒有女生會不喜歡古色古香的發簪的。所謂‘若君為我贈玉簪，我便為君綰長發’，自然是最美好的寓意了。所以當時我一眼便看中了那支烏木的簪子，只是當時我們還沒有確認過關系，我也不想自己去買，畢竟……女孩子嘛，總是放不下一些所謂的身段，你應該懂得。”
趙雪柔微微笑著低頭，重新靠在了江城的肩頭：“但是你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趁著我彎腰系鞋帶的時候，三兩步就過去買下了那根簪子。后來我才知道，那根簪子用料不凡還是純手工打造的，直接一下子花了你將近一個月的生活費，可你從來沒跟我說過半句抱怨，只是為了滿足我的小小愿望，付出了你能給我的所有。”
趙雪柔的語氣中充斥著柔情和感動，她輕輕地用臉頰在江城的耳鬢蹭著：“我真的，很感動。”
沒等江城反應過來，趙雪柔徑直起身，緩步走到了旁邊的梳妝臺前，站定，看著鏡中自己的烏黑長發。
“當時，我就站在人潮涌動的街上，老爺爺見你買下了那根簪子，也看到你滿心歡喜的跑過來送給我，就朝著我們倆揮了揮手，讓我們過去。他跟你說，送給女孩子的簪子，一定要由你親手為我帶上，就拉著我坐到了旁邊的小椅子上，手把手的教你，如何為我挽起長發。你的手真的很笨，扯得我頭皮好痛，但聽著你那小心翼翼又充滿歉意的‘對不起’，我也沒法說半句不是。”
趙雪柔無奈的笑笑，轉頭看著江城：“可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學會了，當時摸著插在我腦后的簪子，我只覺得，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喧鬧的街道上似乎只剩下了你我二人，就仿若你在世俗中，為我們辟出了獨屬于我們二人的小天地。你能體會我當時的感受嗎？”
說著，她伸手拉起江城的手，緩緩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你知道嗎？當時我的心跳，絕對不比現在慢分毫。”
手下細膩的觸感，讓江城心神不寧。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掙脫開趙雪柔的手，只是默默的感受著由皮膚和骨骼之下傳來的“砰砰”心跳。
這心跳，一下，兩下，如重錘般砸在江城心頭，砸的他快要失去正常思考的神志了。
“那只簪子，我留到了現在。”
趙雪柔的聲音打破了夜空中的寂靜，江城也順勢把手放了下去，靜靜地看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似乎是有什么無形的作用力出現在了空氣中，有些扭曲的磁場也顯示在了江城的眼前。
他知道，他一直在找的東西，終于出現了。
但此刻的江城眼中沒有半分欣喜，只是默然的陪伴在趙雪柔身邊。
無論是他心里的愧疚，還是無盡的回憶，都重重的壓在他的肩上，讓他無法喘息。
趙雪柔彎腰，從梳妝臺最底部的一個小紅妝匣中取出了那支烏木發簪，重新遞回到了江城的手中：“你……再為我盤一次頭發吧。”
趙雪柔這次開口，不像是之前一樣，為了讓江城不受到任何的限制，她總是會用疑問句來詢問他的態度，但這次，趙雪柔的態度卻極為堅定，眼眸中也是閃爍著滿滿的情動光芒。
江城自然不會拒絕趙雪柔的請求，沉默的接過她遞過來的發簪，一邊感受著上面溫潤的觸感，一邊伸手撩起了趙雪柔海藻般的長發。
“年華灼灼艷桃李，結發簪花配君子。”趙雪柔背對著江城，喃喃道。
江城自然明白這句詩的意思，卻還是抿唇不語。
這只簪子，就是夢位面的“投影”所俯身的地方。
在接觸到簪子的第一刻起，江城就已經開始和投影慢慢結合。
盤完頭發后，江城也感受到了結合的進程，隨即啞著嗓子開口道：“我們……抱一下吧？”
似乎是剛才久未開口，嗓子實在是粘稠的很，所以江城說話的嗓音也是極盡沙啞，但其中蘊含的無限情愫，卻讓許久未感受到溫暖的趙雪柔眼眸一亮。
可即使非常想念江城的懷抱，趙雪柔依舊心中閃過一絲困惑。
他怎么這么反常？
“怎么了？”她一邊回身，一邊疑惑開口。
江城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是低垂著眼眸：“現在就抱一下吧。”
“到底是怎么了？”趙雪柔甚至都有些后怕了，伸手抓住江城的胳膊肘，緊張問道。
他這語氣，怎么忽然變得這么陰森了？
江城一邊抬起眉眼，一邊喃喃的看著眼前的女人：“因為，夢要醒了。”
趙雪柔眸中閃過一絲憂慮，下一秒，卻轉為坦然。
她并未朝著江城伸開雙手，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回眸看著面前的男人。
而江城眼里的世界，也開始慢慢的支離破碎。
所有的物件都像是動畫中的定格片段，在狹小的房間中，光粒子一點點的從各處四散開來，像是一只只璀璨的小蝴蝶般落在了空間的每個角落，最后迸濺在了江城的眼前。
梳妝臺、床鋪、衣柜乃至是趙雪柔最喜歡的落地窗，都破碎成了一個個五彩斑斕的光片，光片逐漸從框架上剝落，緩緩落入無盡的深淵。
最后，是趙雪柔。
她臉上的疑惑和失落都盡數消失，在光粒子最后破碎的時候，她笑的十分溫柔，就好像早已遇見了這所有的一切。
明明……
她只是個夢世界中的人，只是“投影”之下的產物，為什么在某個瞬間，江城卻覺得如此之真實？
下一個瞬間，所有的粒子猛地朝著房間的正中心匯聚，逐漸覆蓋在了江城的身上，最終，粒子開始放出巨大的白光，閃耀的人根本睜不開眼。
直至盡頭。
再次睜眼，江城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巨大的白色之間。周圍沒有任何的東西存在，也沒有任何的人或者物，只是一個毫無邊界的白色空間。
江城的雙手無力地垂落到身邊，失神的看著遠方，即使那邊什么都沒有。
這個結果，他早就知道，卻也不清楚。
正因為所有的一切都這么真切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才讓江城莫名的覺得，所有的遺憾，似乎到這一刻也轟然沖擊到了心頭。
就……
這么結束了嗎？
一點征兆也沒有，就這么突然。
甚至……
連最后的那一個擁抱，他也沒有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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