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冰涼的水珠四濺，穿著白色裙子的林妙妙倒了口涼氣，她擦去身上的水，回頭狠狠瞪著教室后面站著的幾個不良少年。
始作俑者非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甚至囂張地朝她做了個鬼臉。
坐在林妙妙身邊的女孩仿佛砸過來的礦泉水瓶沒有濺她一身水一樣,她戴著耳機,姣好的面龐看著窗外繁茂的樹枝，眉眼淡淡的,長而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讓人忍不住看呆了去。
“噗。”后面有個男孩笑了起來，拿胳膊肘懟了懟旁邊的人,挑了挑眉,“沒吸引人家注意吧。”
青春期幼稚的男孩,不少喜歡惡作劇嘩眾取寵，砸礦泉水瓶的肖磊看了一眼不為所動的姜初,眼中有些挫敗,“她怎么那么清高？什么背景？”
“沒背景。”
“沒背景這么狂？”
“讓讓。”清冽慵懶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肖磊轉身，只見許庭深拎著瓶礦泉水不正經地走進來，藍色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眼神漫不經心地掃了掃他們。
兩人不敢招惹,往旁邊退了一下,許庭深走了過去,正當兩人松了一口氣,突然聽見這位說,“誰允許你們亂扔垃圾？”
他偏過頭,臉色不虞,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耐煩。
“？”
不是，扔個垃圾又關你什么事？
但是這樣的心聲肖磊可不敢說出來，他抿了抿唇，“怎么了？”
“你素質呢？”
“……”都是流氓，還講什么素質？
肖磊確定許庭深是故意找茬了，“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
旁邊的人拉了他一下，毫不留情地揭穿，“你真的不敢，還是走吧。”
“你……”肖磊氣急，正想打人眼前一暗，門口站了幾個人影，許庭深人多勢眾，他只好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借過。”
姜初的聲音很弱，像是窗外吹過的一陣風，她戴著口罩低下頭，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本來肖磊就喜歡她，見姜初送上門來自然不會放過她，“想過去？叫聲哥哥？”
許庭深挑了挑眉，正準備給他個教訓，姜初突然咳嗽了一聲，抬起一張疑惑的臉看他，“你……是男的？”
肖磊染了一頭黃毛，在場的幾個男生都笑噴了，偏偏姜初眨了眨眼睫一臉純良無害的樣子。
趁著混亂她出了教室，肖磊在后面不滿，“她是不是分不清男女？”
許庭深忍笑，他身后一個男生拍了拍肖磊的肩膀，“沒有啊，我覺得她說得對。”
“……”
枯燥的星期五過去，下午上了兩節課提前放周末的假，姜初背著書包下來，她家離學校還有點路，準備騎自行車回去，結果扶起來的時候發現輪胎被扎破了，她也不惱，不緊不慢地將自行車鎖好。
“小妹妹，是不是車子壞了？哥哥載你？”
姜初笑瞇瞇地說，“我有公交卡，你送我到家天都黑了。”
“……”明明說話很溫柔，怎么覺得哪兒不對？
上了公交車，姜初拿出公交卡刷了一下，許庭深在后面跟著，上了車才意識到自己沒帶零錢。
司機已經關上了門，“你沒零錢嗎？”
姜初隨意往后瞥了一眼，只看見藍色的校服，想著是同校的學生就走過去替他刷了一下。
女孩柔軟的頭發掃了他一下，淡淡的檸檬氣味散開，許庭深放在褲兜里的手突然滾燙起來。
姜初找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戴上耳機閉上眼睛睡了會，沒有注意到身側刮過的微小的涼風。許庭深在她身后坐下，望著她白皙的后頸，上面還有一顆小小的痣。
他勾起唇笑了笑，從校服口袋里掏出耳機戴上，半站起身，恰好看見她手機屏幕還亮著，點了一首跟她一樣的歌。想著耳邊的音樂跟她的一樣，唇角輕輕彎起。
狹小空間的悶熱被一掃而空，窗外的風景似乎都明亮起來。
姜初回到家，打開門在里面寫作業，過了很久之后她聽到細碎的聲音，兩個人在客廳里商量著。
“姜初成績也不好，要不送她去藝考吧？”
“那得花多少錢？”說這話的就卻是她媽，“她弟弟還要上學。”
姜初戴上耳機，一切都安靜了。
她時常覺得自己寄人籬下，很多時候她并沒有說不的權利，因此女孩脾氣看上去很是溫順。姜初躺下，日記本上寫著幾個字，“長大。”
到了周一，姜初跟平時一樣翻出一本課外書，許庭深不知道從哪兒借來一本跟姜初一樣的書看著，旁邊的人打趣道，“呦，你這是改邪歸正突然開始學習了還是看小黃書？”
“滾。”
他特么有這么猥瑣嗎？
姜初大概是桌子被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許庭深當她聽見了動靜，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竟然紅了耳根。
他輕聲咳了咳，連嗓音都溫柔了些，解釋道，“看的《追風箏的人》，你一邊玩去。”
男生起了一聲雞皮疙瘩，抬頭看向窗外。
“你在做什么？”有人問。
“看太陽有沒有從西方出來啊。”
“那你朝著東南方向看干嘛？”
“……”
許庭深瞥了一眼姜初，然而對方只是將視線投過來，并沒有聽見這邊的對話。他微微有些失落，末了又覺得自己幼稚，幾分煩躁地翻動著手中的書，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他這是怎么了？”
“思春吧。”
一場猛烈的雨洗去初夏的燥熱，姜初背著書包出去，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好像一時半會不會停下來，許庭深手上拿著一把傘，正想著要不要遞給她，有人搶先撐著一把傘走到姜初面前。
男孩眸光黯淡了幾分，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
姜初感覺到身邊有人，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隨即被偽裝的笑意所掩蓋，“不用。”
“這么大雨，你總不能淋著回去吧？”
“嗯。”姜初點點頭，“你這個建議不錯。”
她摘下書包抱在胸前沖進了雨幕里，肖磊攥著傘追了上來，“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我改。”
姜初回頭，臉上滿是雨水卻意外有幾分脆弱的美感，她隔著一層朦朧的雨幕瞧見了不遠處的許庭深，哪怕看不太清還是覺得他驚為天人，姜初平日孤僻得很，不知道許庭深的名字，她揚了揚下巴，“喏，那才是我喜歡的類型。”
許庭深只看見姜初瞥了自己一眼，視線交匯的那一刻只覺得世界都安靜了，除了如雷的心跳聲再無其他，連雨水落在自己頭上都沒察覺。
肖磊回頭看了一眼，“他？我哪兒不如他？”
姜初皺著眉頭怎么也想不出甩掉這人的辦法，干脆說，“不知道，我對他一見鐘情了。”
說完轉頭推開他走了。
然而事實上姜初微微有些臉盲，只記得那天自己看見了個帥哥，只記得帥，讓人眼前一亮的帥，可是卻不記得他到底長什么樣子。
許庭深還站在原地，路過的幾個女生忍不住看他，但又不敢招惹。
第二天姜初就感冒了，她戴著口罩進來，把書包放到座位上的時候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某人在后面看著她，等著她發現自己給她的東西。
姜初把書收進桌屜，一看，“嗯？這是誰給的感冒藥？”
同桌林妙妙搖搖頭，“不知道。”
姜初不會吃不明來歷的東西，于是把感冒藥放在一旁，拿出英語書放在桌子上背了起來。
許庭深眸光黯淡下來，肩膀突然被人按了一下。
肖磊占了他同桌的位置，“姜初說她喜歡你，這事我們怎么算？”
早讀課教室有些喧鬧，許庭深聽不太真切，只聽到姜初的名字，即使這樣他也覺得心猛地跳了一下，眼里掀起波瀾但又很快掩飾了下去，男孩薄唇抿了抿，長而翹的睫毛慢慢掀開，“你說什么？”
肖磊重復了一遍，“你奉勸你離姜初遠一點。”
許庭深臉上仍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耳根卻有些發燙，好半晌他都反應不過來，見肖磊還盯著自己就“嗯”了一聲。
“？”肖磊見他毫無反應，差點被氣死，“我哪點不如你？”
許庭深戳了戳前桌的后背，“把鏡子借一下。”
女生很快拿出鏡子遞給許庭深，又是臉紅又是害怕。
許庭深把鏡子遞給他，再懶得同他說話，趴在桌子上，用校服把自己整個臉都蒙了起來。
肖磊：“……”我日你大爺！
校服透了些光亮進來，許庭深眨了眨眼睫，可恥地再次心動了。
很多年后，許庭深問姜初，“如果那時候騷擾你的人是我會怎么樣？”
“那我肯定會記得你一輩子。”
“嗯？”
姜初皺眉，“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黃毛，誰讓他那么煩人。”
可是她用力回想，也記不起那個人叫什么名字了。
許庭深看她在想別的男人，不滿地掐著她下巴，“誰讓你記得他的？”
女孩抿了抿唇，眨眨眼表示無辜。
“叫聲哥哥，我放過你。”許庭深低頭，柔軟的唇幾近親到她臉頰上。
“唔……”姜初想了想，反問，“誰要你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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