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齡沖隆慶帝跪了下來行禮請安，隆慶帝死死盯著她，也不說話。
顧九齡只覺得脊背都要被隆慶帝盯出來幾個窟窿眼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子更是躬下去了幾分。
許久隆慶帝才緩緩道：“定北侯爺是南齊之棟梁，你能救下公主府的小侯爺，算是一件大功德。”
顧九齡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一邊站著的蕭胤，很想知道之前蕭胤做了什么，隆慶帝竟然上來就夸。
“不過……”隆慶帝聲音變得沉冷了下來：“你既然入了宗人府，竟然膽敢從宗人府里逃走？”
“你目無國法綱常，成何體統？”
顧九齡心頭一顫，這是什么意思，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的，要嚇死人嗎？
她剛要說什么，一邊的蕭胤淡淡道：“長平啊，雖然你皇嬸是個拎不清的，可你從小接受宮廷禮儀，段貴妃給你最好的教養，怎么能帶著你皇嫂如此胡鬧？”
“國法綱常豈是你隨意踐踏的？”
長平趴在了冰冷的的地板上，眼底恨出了血。
隆慶帝臉色更是沉下去不少，可這一次是女兒將顧九齡放出宗人府的，即便是要治罪先得重罰自己的公主，到時候豈不是打了他的臉。
今天蕭胤著實給了他一個下馬威，眼前的人證物證具在，他還能怎么辦？
隆慶帝閉了閉眼，隨即看著顧九齡道：“罷了，念在你是個婦道人家，罰你圈禁家中抄寫女則女戒！”
“是！臣婦領旨謝恩！”顧九齡磕頭道，心頭幾乎要笑出來了，這個判決她完全能接受。
至于抄書嘛，最近蕭胤監督她練字兒，一直都抄得是女則女戒之類的書。
到時候把之前寫過的交上去就是。
隆慶帝看著下面跪著的其余人冷冷道：“來人！將陳氏推出去斬了！陳家其余人流放蠻荒之地永不赦免！”
陳婆子頓時癱在了地上，被宮中的護衛硬生生拽了出去。
她怎么也想不到，原來富貴是命，不是貪心就能得到的。
“顧相爺教子無方，罰扣一年的俸祿！顧晟官職貶一級，顧康污蔑長姐，杖責三十！”
“長平公主圈禁宮中，段貴妃教女無方，停宮中月例供給半年，好好反省！”
段貴妃等人忙叩頭謝恩，她心頭恨毒了蕭胤，竟是被他反敗為勝。
不過他擅自從陳州剿匪戰場上回京，呵呵，少不了他的麻煩！
果然隆慶帝最后將視線落在了蕭胤的身上，眸色微微一縮：“九弟，你可知罪？”
蕭胤一怔，轉過身沖隆慶帝跪了下來：“還請皇兄明示。”
隆慶帝不禁氣笑了淡淡道：“你身為剿匪平叛的將領，臨陣脫逃，你倒是說說按照我南齊律例該當如何？”
隆慶帝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別看今兒蕭胤又是人證又是物證的，瞧著是出了氣，可今日怕是不能善終了。
段貴妃雖然自己也跟著受罰，那也是象征性的罰一下而已，但是蕭胤觸犯的罪責怕是難逃一死。
即便是不死，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養心殿里一時間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蕭胤定了定神沖隆慶帝磕頭，緩緩道：“臣弟今日所犯之錯，若是按照南齊的軍法……當斬立決！”
顧九齡差點兒喊出來，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身邊跪著的蕭胤，暗道你是不是傻？
即便是隆慶帝也有些意外，怎么也想不到蕭胤居然說出來這種話。
他以為蕭胤會求饒，到時候便將他治一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讓他去宗人府呆著去吧。
進了那個地方，怎么磋磨他，豈不是易如反掌？
可現在蕭胤一張嘴直接便是自己要自己的命，這倒是讓他措手不及。
此番隆慶帝下一步不知道怎么處置這個混賬東西了！
直接殺了吧，怕軍中的那些人有非議，如今北狄越發囂張，還得仰仗軍中這些人，又不能失了他們的心。
可不殺吧，關進宗人府吧，這樣的話，他怎么也接不上去。
不想蕭胤還來勁兒了，仰起頭看著自己的皇兄道：“還請皇兄處死臣弟，以儆效尤！”
養心殿里一片死寂。
隆慶帝眉眼間染了一層霜，剛要說什么，突然王公公疾步走了進來，跪在隆慶帝面前道：“皇上，陳州軍報！”
隆慶帝一愣，這個節骨眼兒上，陳州那邊來了急信？
“宣！”
皇家護衛拿著軍報走進了養心殿跪下磕頭道：“啟稟皇上！太子殿下被殘匪抓走了！請求朝廷發兵支援！”
啊？
所有人都驚呼了出來！
顧晟更是差點兒站起來，臉色都變白了，隨后死死盯著蕭胤的背影。
這一次征討陳州殘匪，隆慶帝都沒有當回事兒，就是想要給兒子們安全又平和的掙點兒軍功。
而且都是些快要餓死了的草民，能有多大的氣候，現在居然將太子殿下給抓走了，這算什么？
他臉色劇變，隨后視線落在了蕭胤身上，視線里多了幾分殺意。
隆慶帝沉沉吸了口氣看著蕭胤道：“九弟，雖然你這一次著實離譜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斬立決！”
“如今太子有難，你繼續回到陳州協助六皇子將太子救出來，算是將功贖罪！”
蕭胤緩緩俯身磕頭道：“臣弟遵旨！”
不多時顧九齡和蕭胤坐進了睿王府的馬車里，顧九齡剛一坐進來，便松了口氣，忙轉過身看向了蕭胤。
“王爺綁了太子？”
“嗯！”
“王爺，你是這個！”顧九齡沖蕭胤豎起了大拇指，隨即更是心驚肉跳。
這家伙如今上躥下跳的，在生死邊緣來回試探。
蕭胤卻緩緩靠在了顧九齡肩頭上疲憊道：“乖！讓本王靠一會兒，本王連著幾天都沒有……”
蕭胤沒了聲音，顧九齡忙測過臉，卻發現他已經睡熟了，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顧九齡不禁嘆了口氣，挪了挪身體，讓他索性枕著自己的腿，更加舒服一些。
很快馬車到了睿王府，凌風跳下馬車等王爺王妃下來，結果里面竟是一點兒動靜兒都沒有。
他嚇了一跳，也顧不上什么忙掀開了車簾，還以為里面出了什么事兒。
不想看到王妃輕輕抱著王爺，王爺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枕在王妃的腿上熟睡。
他身體高大，王妃也只能抱住他的脖子。
王妃沖他搖了搖頭，凌風小心翼翼放下車簾，轉身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王爺從七殺谷回來，已經七年沒有這般放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