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齡低頭看向了手中端著的茶盞，里面的茶湯淺碧如玉，不過浮沫也多，雖然是雪山銀針，卻是最次的那一品。
這也是顧家現下能拿出來裝逼的最好的茶葉，以往她未出嫁，那些嫁妝也沒有帶走的時候。
林清雪都用這種品相的茶葉賞給身邊心腹嬤嬤們喝，她喝的是上百兩的頂級茶葉。
顧九齡掃了一眼四周，便是顧相爺也喝的是這種低品的茶湯。
顧晟和顧懷的衣服料子明顯降低了一檔，不再是蜀錦而是換成了蘇繡，林清雪頭上的朱釵也素了許多。
變化最明顯的便是顧南湘，以往吃穿用度在整個上京都是一等一的，此番發髻簪子上鑲嵌的珠子是普通的珍珠，與顧九齡頭上戴著的南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南湘察覺到顧九齡看她，抬眸陰狠的盯著顧九齡，眼神里淬了毒。
都是這個賤人！
將顧相府里的銀子全帶走了，還將她害到此種地步，此生不宰了這個賤人，她誓不為人！
如今瞧著顧九齡滿身珠翠，雍容華貴的模樣，她更是心頭恨出了血。
那睿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不是克妻嗎？怎么讓顧九齡活了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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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齡別開視線，淺淺抿了一口茶，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沒有了她的嫁妝，顧家人還真的是窮瘋了。
上京真正的世家都是百年積淀，幾代人積累的財富，不光是人脈還有成片的田莊鋪子和源源不斷的財脈。
比如段家軍功世家，曹家掌控河運和海運，還有她的外祖父杜家之前操控著全國的商路，其他的家族也是各有建樹。
顧士杰壓根就沒有根基，出身鄉野，全部仰仗著岳父的財脈提攜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不想人還沒有吃飽，便學著其他人做渣男，害死了與自己有恩的結發妻子，如今又謀算兒女們的銀子。
她發現這個男人除了讀書可以之外，簡直是一無是處。
關鍵還軟飯硬吃，也只有她娘那個傻子愿意供養著這個廢物點心。
上一次她帶走了顧家幾乎一多半兒的財富，這是讓對方痛著了。
如今突然收到北狄要歸還杜家部分財產的消息顧家這些人焉能放過？
果然林清雪一提醒，顧士杰臉色緩和了幾分，看著顧九齡道：“罷了，你到底是顧家的嫡長女，我與你父女情分一場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不管。”
呵！說的好像你管過我似的。
顧九齡心頭暗自腹誹，只是低著頭喝茶也不說話。
顧士杰絮絮叨叨從顧九齡的娘杜氏說到了顧九齡的弟弟顧康，從父女情深說到了家族眷顧。
總而言之就是要顧九齡感激他們顧家對她的恩惠。
“九齡，沒有顧家給你庇護，你也沒有今天的榮耀日子。”
“你雖然嫁出去了，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兒了，你到底是要仰仗顧家的。”
“父親說的是，”顧九齡淡淡回了一句。
顧士杰瞧著她這般乖巧聽話，臉色越發緩和了幾分，到底是個端不上臺面的，幾句話便將她震懾住了。
他緩緩道：“既如此，這一次北狄大王子要歸還你外祖父的一部分財產，你也不要和你弟弟爭了，畢竟你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便是給了你也是帶到了睿王府。”
“你弟弟是男丁，還是顧家的嫡子，到時候希望你將那一筆銀錢讓出來便是！”
顧九齡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親，沒想到這種話居然是從一個父親的嘴里說出來的？
讓出來？
讓出來以后呢？全部帶回顧家？
現在娘留給顧康的銀子怕是都到了顧家其他人的腰包里了，顧家的府邸是杜家請人修起來的，府里頭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娘留下的銀子。
如今養了這么一大家子人，唯獨不能養杜氏親生的兩個孩子？
顧九齡眉眼間滲出一抹冷意，欺負人也不是這么欺負的。
那是杜老爺子留給兩個外孫的，不是留給破壞女兒家庭，還逼死女兒的小三兒一家子人花的。
這個渣男！
顧九齡忍得辛苦至極，才不至于爆粗口，她冷冷笑道：“父親，北狄大王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平白無故給銀子委實有些怪異。”
“八字還沒有一撇，到時候給不給都不一定呢，父親也太著急了吧？”
“你說的什么話？”顧士杰臉色陰沉了起來，“難不成你還真的要和你弟弟搶不成？”
“你已經從顧家帶走了那么多東西，還要怎樣？”
顧九齡笑道：“父親不必生氣，女兒也沒說不給。”
“大小姐，”林清雪忙從懷中拿出來一張素箋推到了她的面前，“北狄這一次前來怕是要與我們南齊交好，自然是誠心實意歸還你外祖父遺落在北狄的東西。”
“這一張文契，你簽了吧，便是給咱家康兒一個保證。”
“你如今是睿王妃，手中的銀子也花不完，何必與你親弟弟爭呢？”
顧九齡眸色一閃低頭看向了面前的文契，頓時心頭冷笑了出來，林清雪這是學聰明了，要拿她的把柄？
顧九齡緩緩摩挲著面前的文契，抬眸看向了一直不說話的親弟弟顧康。
“顧康，你的意思是什么？”
顧康仰起脖子冷冷道：“自然是全部歸我，你算什么東西，當初乘我不在，將娘的錢全部拿走，你欺負我，還真以為沒有人給我做主了！”
顧九齡眉頭狠狠擰了起來，死死盯著他那張和自己有些像的臉，環視了四周一眼：“你聽誰說的？說我將娘留下的錢全部帶走？”
顧康下意識掃了一眼林清雪，卻梗著脖子道：“難道不是嗎？你就是個良心壞到家的潑婦，娘將你養大，你狼心狗肺報復她，還欺負二姐姐，將她差點兒害死！”
“顧九齡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嘩啦一聲！顧九齡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了地上，站起身瞪著顧康一字一頓道：“有種，你再說一遍！”
顧康本來有些怕了這個女人，可之前被蕭胤斷了一截兒手指，這個仇算是結下來了，點著顧九齡破口罵了出來。
“顧九齡你這個賤女人！我難道說的有錯嗎？”
“娘對我們那么好，你欺負娘，欺負二姐姐，你還借著蕭胤那個王八蛋的勢欺負我們顧家一家子人。”
“你已經帶走了顧家那么多錢，如今還要和我爭，你算個什么東西！”
“杜氏當初就不該生下你這個不孝女，讓你去死好了！”
啪！顧九齡走到了顧康面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顧康不防備顧九齡動手，被扇了一個踉蹌。
他登時氣瘋了，朝著顧九齡的肚子撞了過去。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傻了眼，顧南湘眼底一亮，對，撞過去，撞死顧九齡這個賤人，將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撞下去，看她還怎么囂張？
顧康眼見著便要撞在顧九齡的肚子上，突然一道倩影掠過，一腳將顧康踹飛了去。
嘩啦一聲，顧康撞在了桌子上。
云朵護在了顧九齡身前，冷冷盯著倒在地上的顧康，手中的匕首已然出鞘，散著寒光森冷。
“反了！都反了不成？”
“來人！哪兒來的野丫頭，居然敢在我顧家正廳動手？拿下！”顧士杰點著云朵高聲斥道。
“顧相好大的威風，連我睿王府的人也要拿下不成？”身著紫色錦袍的蕭胤緩緩邁步走進了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