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齡沒想到幾個月沒見，再一次見到顧康居然是在這種情形下。
她定定看向那個身形高挺瘦弱的少年，之前身上的那股子紈绔之氣仿佛在他的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
他此時穿著一身藍色布袍，頭發簡簡單單用黑色發帶束在了腦后。
袖口處甚至都磨得有些發白，翻出了白色的毛邊，可見經常看書翻動所致。
衣服也穿的簡陋，因為漿洗的次數太多，顯得過于老舊，甚至有些灰白。
他的個子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又竄高了幾分，倒是暈染出了幾分清俊之色。
顧康背對著她站著，便是光看著這一個背影，就有些別樣的氣質。
果然讀書使人變帥。
顧九齡怎么也不能把眼前一身書香傲骨的顧康，和幾個月前沉迷于酒色的紈绔子弟相提并論。
感覺這個人完全就是脫胎換骨了一樣。
蕭胤也看到了那個不成器的顧康，眉頭微微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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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臭小子之前沒少給顧九齡添亂，甚至想要聯合外人對付自己的姐姐，這是個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為此他還斬斷了他一根手指頭，不想這小子竟然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平白還帶著窮酸相。
此時的顧康眉眼間也長開了幾分。
之前是圓盤臉，如今不再沉迷于酒色，休息也很規律，他的臉頰褪去了嬰兒肥，帶著幾分棱角分明的清雋。
即便是四周那些人不停的對她出言不遜，她依然低著頭凝神看著自己的腳面，腳上的靴子也已經破舊，整個人卻干凈。
他今天是被一位同窗請到了船上的，原以為這一位同窗和自己還有些交情，不想竟是對方給她設的套，無非就是想要羞辱她。
他緩緩抬眸，看向人群外不遠處站著的青貴男子，也就是他在顧家最疼愛的三弟故懷。
故懷如今是整個上京稱為考試中熱門的人選。他從小天資聰穎，繼承了他父親的才情。
顧懷在讀書方面分外出挑，在整個書院里，文章寫的最好的一個。
顧士杰也很看重自己的兒子，如今極力幫三兒子在上京的大儒們中走動。得到了這些大儒的評點之后，如今顧懷在上京的讀書人中名聲大噪，此時顧懷隨便寫的一首詩詞，都能被眾人捧為佳作傳頌，是……
沒有想到被他們顧家攆出去的那個白癡居然也要和他一起來參加春闈考試，這讓顧懷心頭分外的厭惡。
之前的顧康名聲太臭，如今顧康突然也要參加春闈，這個風聲傳了出去，引起了四周讀書人的一片嘲笑聲。
所有人都以為顧康是不是瘋了，可是上一次的殺人案件在睿王妃的抵制下，顧康這小子沒有受到絲毫的懲罰。
唯一的懲罰大概就是被顧家凈身出戶。
如今這小子又要宣布參加春闈考試，這簡直就是在羞辱其他的學生，也激起了學子們的不滿。
他們可以看著顧康被踩進泥沼中踏進地獄，但是絕不想看著顧康與他們為伍，一起進入貢院那么神圣的地方，總感覺有顧康的貢院就不是貢院。
那些讀書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紛紛責罵顧康。
誰知他們越是這樣擠兌顧康，順道就會提及顧康的另一個兄弟顧懷。
顧懷好端端建立起來的名聲，因為顧康的下場總會切給他。
人們每次對顧康指指點點，反過手也必然會戳他的脊梁骨，畢竟他也是顧家的人，顧懷恨不得顧康死了算了，省得給他們丟人現眼。
此時他冷冷看著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的沉默少年，眼眸間掠過一抹戾色，但凡是個要臉的此番就該翻過去，跳進御河河里淹死算了。
不想這個混賬小子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任何的悲傷情緒，甚至很淡然從容，只是那雙眼眸生得分外的漂亮。
顧懷特別不喜歡顧康的那雙眼睛，此時看著他，感覺像是要將他的靈魂從他的身體里抽出來一樣。
顧懷瞧著顧康的這一雙眼眸，心頭竟是隱隱有幾分膽怯害怕。
隨即不禁自嘲了出來，他害怕顧康？天大的笑話！
顧康之前將顧家得罪了這次顧九齡最后保他一命，也算是全了。那個死鬼娘親的。情分。
如今他顧康被顧家從族譜里鏟了出去，又得罪了他的親姐姐。
他在上京舉目無親，顧懷甚至還知道顧康之前喜歡怡紅院里的一個姑娘，不想那姑娘也離他遠去。
這么一個廢物點心，也僅僅是看了他一眼又能怎樣。
他甚至心生一計，此番若是命人將那雙眼睛挖出來就挺好，不過也就是想一想。如今馬上要出門了，他的身上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污點但凡是沾染了一絲一毫的污點，對他以后的入世都很不利。-
他如今是顧家的三少爺，對面只是顧家的一個棄子罷了，他有什么可怕的？
顧懷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甚至還抬起手同顧康輕輕招了招手。
也借著四周的人圍著顧康指指點點，越說越來勁兒，甚至上升到了人身攻擊，顧康確實像始終沒有聽見一樣，定定的站在那里，這倒是讓那些罵她的人感到索然無味。
其中有一兩個爆脾氣的上前將顧康推到了一邊高聲道：“像你這種垃圾也要參加春闈，甚至還要和我們一起坐著，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們這是給你臉了嗎？”
顧康單薄的身體向后退開幾步，冷冷看著面前作為祝福的貴公子，輕聲笑了出來：“不回話？”
此時船也已經停在了岸邊，顧康掀起袍角顫巍巍朝岸邊走去，突然身后一股大力向他推了下來。
他一個踉蹌落在了水中，一邊的蕭胤別過臉看向了顧九齡低聲道：“要出手嗎？”
顧九齡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多謝王爺，不用。”
“一個人的罪一個人受，該是他欠下的就得他自己還，別人永遠做不了他的拐杖。”
九點的話音剛落，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突然本來已經掉進水中的顧康抬手狠狠拽住其中一個人的衣袖，隨即一墜一拖將那人也拉到了水中。
他便借著這一股力上了岸，落水的那幾個貴公子，頓時大驚失色，忙喊了出來。
他身邊的幾個公子哥也嚇了一跳，紛紛喊人下去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