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齡腳下的步子頓在了那里，聽到了顧九齡的腳步聲，蕭胤轉過身看了過來。
今天他特地吩咐給顧九齡梳頭的嬤嬤們，替顧九齡梳頭的時候不要發式太過繁復，簡單一點便好。
此番顧九齡肚子已經很大了，穿著一件天青色繡梅紋的裙衫，外面罩著一件灰鼠皮大氅，兜帽遮擋了她半張嬌俏的臉，露出尖尖的下巴，憑添了幾分綽約之姿。
她此番抬起頭看向了他，那雙清亮的眼眸，像極了那年冬天他在野外獵到的小狐貍。
到現在蕭胤都有些納悶，顧九齡這只狐貍精是怎么將他征服了的？
即便是背負著血海深仇，在見到她的那一瞬，他還是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
她還真的是個狐貍精！
顧九齡瞧著蕭胤那個直愣愣看著她的樣子，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裝什么深情，遲來的深情比狗賤，有本事別關老子……
顧九齡內心罵罵咧咧，面子上卻有些慫，她到現在都有些后怕，打了蕭胤那個老流氓一耳光，會不會真的激怒了那個人，被那廝給毀尸滅跡了。
畢竟蕭胤是二婚專業戶，死了她一個，蕭胤還能再娶高門貴女。
之前蕭胤那么悲摧都能娶到老婆，如今的九皇叔可是上京真真切切的實力派，而且還是鉆石王老五，有錢有顏有權的歐巴。
對于那些上京的小姑娘們怕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沒有吸引力，那個叫什么英姑像是瘋了般的攻擊她這個原配。
顧九齡想到此處越發心頭沉冷了下來，移開了看向蕭胤的視線，挪到了一邊。
蕭胤眉頭狠狠擰了起來，就這般不待見他？
他頓時心頭火起，朝著顧九齡走了過去。
這些日子被折磨的最狠的那個人是他蕭胤，她還要和他鬧，平日里很聽話的一個丫頭，如今怎么這般倔強？
顧九齡瞧著氣勢洶洶的蕭胤，下意識退后了一步，手腕卻被蕭胤一把攫住，將她拽到了自己的懷前。
顧九齡的肚子都差點兒撞在他身上，卻被他很有分寸的一把托住。
顧九齡抬眸死死盯著蕭胤，那個眼神很銳利，是蕭胤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他莫名心頭一慌，可之前這個女人已經給了他一巴掌，他好歹也是南齊的九皇叔，從來沒有被人當面打臉。
這面子一時半會兒找不回來，他也不想給她好臉色，慣得她？一天天的！
蕭胤將顧九齡直接抓到了馬車前，隨即將她扶上了馬車。
兩個人心頭都存著幾分別扭，一路無話，一直到了宮城的東司馬門外。
此番早已經陸陸續續有世家貴族的馬車停了下來，鹿鳴宴是皇帝親自賞賜春闈高中的學子們的宴會。
也不是為了吃那一頓，純粹就是一種榮耀，尤其今年頭三名的都是未婚的青年才俊。
林敬元，安國公府的世子爺，自是身份地位不必說。
李合辰，書香世家李家的嫡子，家族里出皇后的存在，自然是才華品貌一等一的世家貴公子。
上京的那些貴族女子幾乎將視線黏在了這兩個人身上，榜下捉婿，也是有的。
此外還有些名次靠前的進士及第，也受邀參加宮宴，更是熱鬧非凡。
整個宮宴熱熱鬧鬧，世家貴女們求婿的，皇子們求才的，那些高官們求門生求黨羽的。
大家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唯獨那個臉上帶著燒傷后的疤痕，走路還有些跛的灰衣青年，似乎被所有人排斥。
即便是隆慶帝很看重顧康，可他畢竟是被顧家攆出去的廢物，入不了世家大族的眼。
之前是上京出了名的紈绔，后來被大火差點燒死，臉都毀了，那些女子們瞧著就感到害怕。
同窗的學子們更是對顧康羨慕嫉妒恨，一個他們最瞧不上眼的廢物，居然做了狀元郎，這簡直就是在打他們所有人的臉。
可就這么個人，此時安安靜靜坐在那里，一臉的整肅蕭殺，讓人瞧著竟是有些害怕。
顧九齡坐了一會兒，借口身子沉便起身出去透透氣。
不多時顧康便追了過來，顧九齡帶著顧康走進了一邊空閑的房間。
姐弟兩個終于在這樣的環境中見面了。
“到底怎么回事？在宮中皇帝對你說了什么？”
顧九齡到現在都是懵了的，原本以為顧康落榜，結果進了一回宮，居然做了狀元郎。
別的人以為這是天大的好處和榮耀，顧九齡卻不這么認為。
事出反常必有妖，顧九齡這些日子通過蕭胤也看出來隆慶帝那個老匹夫人品簡直是無下限。
她現在迫切想知道顧康到底經歷了什么。
顧康沉沉吸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以后和長姐見面的機會也不多，畢竟他的身份不適合同睿王府走得太近。
他抬眸看向了長姐：“圣上提到了我們的外祖父。”
顧九齡心頭微微一跳，外祖父一直是個很奇怪的存在。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外祖父為何當初會舍棄所有去西戎，還有那一座神秘的龍脈，至今沒有絲毫的頭緒。
現在顧康說隆慶帝提及外祖父，為何要當著顧康的面兒提及他？
顧康看著顧九齡道：“長姐，外祖父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我亦如是！”
顧九齡頓時臉色微微一變，死死盯著顧康的臉。
她之前只聽說當年隆慶帝奪嫡的時候，外祖父從龍有功，隆慶帝登基之時，便御封外祖父為南齊皇商，至此杜家富可敵國。
雖然是商人出身，上京貴族也無人敢觸其鋒芒。
甚至將他的女婿顧士杰一路推到宰相的地位，其余世家更是不敢說半個不字兒。
顧九齡之前不清楚隆慶帝是個怎樣的垃圾，這些日子算是搞清楚了，想想外祖父為這樣的人所用，就有些膈應。
此番看著自己一手促其成長的弟弟，也做了隆慶帝的鷹犬，顧九齡此番實在是不舒服。
“你這個狀元郎還不如不當呢！”
顧九齡這一聲呵斥，顧康緩緩低下了頭，定了定神苦笑道：“長姐，一把刀如果不鋒利失去了價值，它的下場會是什么？”
顧九齡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顧康看著她道：“我是圣上的刀，圣上讓我動八大世家。”
顧九齡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死死盯著面前滿身瘡痍的弟弟，突然發現這把刀——很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