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醫館里走出來的，整個人覺得輕飄飄的，腳下的步子也有些虛浮。
似乎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走的踉踉蹌蹌。
九月和云朵忙上前將她穩穩扶住，也不曉得自家主子和二爺見了面以后，怎么變得失魂落魄的？
“主子小心腳下的路，”九月忙將顧九齡一把扶住。
她抬頭看向了主子，發現主子的臉色煞白，像是一張白紙一樣。
她頓時心驚肉跳忙低聲道：“主子，您怎么了？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左大夫過來？”
“沒……沒什么，回府吧。”
顧九齡沖九月擺了擺手，緩緩上了馬車。
馬車朝著睿王府行去，顧九齡整個人靠在了冰冷的車壁上。
腦子里卻像是一團漿糊一樣，剛才顧康告訴她的那些事情，紛紛擾擾困惑著她的心神，顧九齡一時間竟是有些茫然無措。
她沒想到自己的外祖父杜老爺子居然就是設局七殺谷的人。
手段之狠厲，結果令人之發指，都是顧九齡所沒有預料到的。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么這些年她吃的穿的所用的這些東西，甚至她帶到睿王府的嫁妝，都是當年在七殺谷十幾萬將士冤死的基礎上獲得的。
顧九齡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隱隱滲透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一開始不相信這些，覺得顧康是不是調查錯了。
畢竟他還年輕，哪有那么高深的能耐，能夠查出來這些。
可是顧康說了一句話最為致命。
顧康說他之所以能調查出這些事情，是借著溫先生留給他的勢力。
況且如果這些都不是真的，那么用什么理由來解釋這些日子蕭胤對她態度的改變？
想到蕭胤，顧九齡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她想到了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
難怪這幾天蕭胤都不到她的桃花閣看她了，若是她站在蕭胤的那個位置上，對于她這樣的存在也是沒有辦法去釋懷的。
畢竟那可是十幾萬條人命啊！
雖然人人都說，那畢竟是杜老爺子做的事，和她顧九齡沒有關系。
可是這世上總有一些親屬連帶關系不能跨越。
況且顧九齡還有她的娘親花的那些銀子，都是杜老爺子給的。
既然享受了外祖父對她的好，那自然也要受到外祖父干的那些錯事所帶來的反噬。
顧九齡突然理解了蕭胤，能熬到現在蕭胤都不對她動手，殺了她，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
馬車剛向前行了幾步，突然側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顧九齡掀起了馬車的簾子，卻看到了自家弟弟顧康。
他也沒有說什么，直接將一個紙團彈進了顧九齡的懷中，隨即騎著馬沖進了夜色中。
顧九齡捏緊了顧康遞給她的紙團，唇角不禁滲出一絲苦澀，這個小子做事越來越謹慎了。
顧九齡將手中的紙團一點點展開，借著馬車里的燭光光看了過去，心頭微微一動。
顧康寫的很簡單，只有兩句話。
“若是長姐想要離開上京，離開睿王府，我有一個主意……”
顧九齡將手中皺巴巴的紙條湊到了燭火邊，瞬間燒成了灰燼。
馬車的車廂里彌漫著嗆人的煙火味，顧九齡疲憊的靠在車壁上。
離開必然是要離開的，已經鬧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若是她不離開蕭胤，反而給蕭胤帶來了很大的困惑。
她突然明白蕭胤為什么不來了，也遲遲不對她動手。
她和蕭胤彼此之間都有了情分，可此時隔著一個外祖父，那情分便沾染了血腥的味道。
她也不能賴在睿王府不走，固然蕭胤能夠放過她，可是蕭胤身邊的那些下屬……
蕭胤為了復仇，不知道準備了多長時間，那些人怎么能容忍蕭胤的身邊有她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顧九齡沉沉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只覺得身心有些疲憊。
之前跟著蕭胤經歷了那么多血雨腥風，她都沒有像現在這么疲憊過。
可是顧九齡還是想要看一看蕭胤的態度。
她回到了睿王府，也沒有回桃花閣，而是直接到了東苑。
還沒有走到蕭胤所在的書房，在東苑的門口就被那些護衛攔了下來。
看到眼前的這陣勢，顧九齡一顆心更是沉下去不少。
蕭胤之前將她寵成了跋扈的性子，此番顧九齡像是個孩子一樣執拗，非要進去。
護衛小心翼翼攔住了顧九齡低聲道：“王爺已經出城了，王妃若是有什么事還是等王爺回來再說。”
王爺出城了？
顧九齡心頭暗自一痛，如今蕭胤離開王府都不與她打一聲招呼了。
“沒事，我就是去王爺的書房里瞧瞧，之前有些花樣子落在了王爺的書房里。”
東苑的書房是蕭胤最看重的地方，藏著蕭胤很多的秘密。
之前顧九齡可以隨便來，蕭胤根本不攔著她，甚至還有時候將她抱在修長的腿上，給她念那些枯燥的兵書，搞得顧九齡哭笑不得。
此時顧九齡偏要再進去，偏要再獲得那一份難能可貴的信任和溫暖。
不想門口的護衛死死攔住，若是沒有蕭胤的指示，這些護衛給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將睿王妃攔在蕭胤的書房之外。
可見蕭胤對她也是帶了幾分戒備。
“滾開，我要進去！”顧九齡說出來的話強勢霸道，可已經帶著幾分輕顫，眼底還藏著些淚意。
那些護衛卻依然擋在顧九齡的面前，只是臉上神色頗有些為難：“王妃娘娘，小的也是奉王爺的命，娘娘不要為難小人。”
“若是娘娘想進書房尋什么東西，那也等到王爺回來再說，還請王妃娘娘回去吧。”
“怎么？這是防賊嗎？將我顧九齡當成是家賊了嗎？”
“娘娘。”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側面走了過來，正是凌風。
凌風這些日子被夾在中間也是很難做人。
九月感覺像是與他斷絕關系了一樣，甚至連他解釋的話都不聽。
此番凌風小心翼翼走到了顧九齡的面前，可還是沒有讓顧九齡進書房的意思。
他沖顧九齡躬身行禮道：“娘娘，你要是有什么花樣子落在書房里。”
“請告知屬下花樣子落在什么地方，一會兒屬下進王爺的書房找一找，您看如何？”
顧九齡臉色白了幾分，即便是凌風都能隨意出入書房，而她卻被拒之門外。
她現在甚至懷疑蕭胤就在書房里藏著，多不過就是不想見她吧。
顧九齡只覺得萬分難過，緩緩搖了搖頭，低聲苦笑了出來：“沒什么，不必了，突然想起來花樣子被我落在了桃花閣里，不好意思，打擾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