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城東司馬門外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卻安靜的宛若無人空巷子。
唯有李若曦聲聲泣血的控訴，這一聲聲控訴像是颶風一樣席卷了整個上京的輿論圈。
李若曦的氣息漸漸低了下去，她想到這一條路會很難，沒想到會這么難。
她張開嘴想要呼吸，鮮血卻從她的嘴里涌了出去，意識開始渙散，劇烈的疼痛讓她渾身抖個不停。
可還有最后幾個字，她實在是說不出來。
她直瞪瞪看著頭頂的天空，眼前的景象漸漸蒙上了一層血色，天是赤色的，云朵是赤色的，一切都漸漸遠去……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喊聲，像是睿王妃的聲音，李若曦頓時驚醒了過來。
她想起來睿王妃給她的藥，那個奇怪的藥盒里放著一張紙條，告訴她這里是腎上腺素，這個名字她從未聽過。
可她曉得那個女人想讓她活。
她艱難的從袖口處滑出來一支拇指大小的管子，心頭默默念及紙條上寫的話，狠狠一針扎進了腿上。
將管子里的藥水盡數打進了身體里，隨即奇特的感覺襲來，她抓住了最后那點殘存的生氣，幾乎拼勁了全力，沙啞著聲音高聲吼道：“平城兩千三百二十一戶百姓敬上，求陛下恩典徹查平城清田案，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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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東司馬門內走了出來，為首的便是最近隆慶帝身邊的紅人大理寺寺卿顧大人。
顧康腳下的步子走的很急切，急切到是他自己都意識不到已經有些失態。
身后的差官們疾步跟在顧康的身后，發現顧大人是不是走的太快了，像是趕場子似的，到后來他們幾乎是一路小跑才能的跟得上顧大人。
顧康遠遠便看到了太平鼓前躺著的女子，已經看不出一個人樣兒來了。
他深邃的眼眸頓時暗沉了下來，眸色翻滾。
“來人！將李氏抬進宮！”
身后跟著的差官頓時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顧康，什么叫抬進宮。
按照以往慣例，是要敲太平鼓之人自己走進去的，哪里能抬進去。
滾過鐵釘，縱然是活下來，走進去也痛苦萬分。
不過敲太平鼓后怎么走進去，也沒有什么規矩，只是此番顧大人居然命人準備木板抬人，實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不過人家是隆慶帝身邊的紅人，這些人也不敢廢什么話，幾個護衛忙找來一塊兒木板將渾身是血的李若曦抬到了木板上，徑直抬進了宮城。
四周的百姓卻遲遲沒有離開，剛才李若曦的聲聲控訴已經讓他們所有人聽得都出離了憤怒。
此番他們也要等皇帝的決斷，等一個公平正義。
護衛們將李若曦抬起來的時候，扯動了李若曦身上的傷口。
處于昏厥狀態的李若曦又疼得悠悠醒轉過來，她下意識抬起手抓住了走在旁邊的顧康的衣角。
顧康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淡紫色的官袍上頓時留下了暗紅色的血印。
兩邊的官差忙將拽著顧康官袍的李若曦的手打了下去，顧康目不斜視，眉頭狠狠蹙了起來，稍稍躲開了一些。
誰也看不到南齊上京性格陰戾狠辣的顧大人，此時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縮緊攥成了拳，早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
李若曦被拖進了養心殿，在這之前抬著她的板子一直到了養心殿外的月洞門。
顧康才命人將她放下，而抬著她的那些護衛都嚇出了滿頭的冷汗。
在這宮城內躺著進來的女子，除了死人便是后宮的娘娘，顧康這分明是在放水，可他們也不敢得罪這位權臣，大多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從月洞門到養心殿這一路，李若曦沒有那么好的運氣了。
一路走去身上的血都已經凝固，濃濃的血腥味暈染開來，她每走一步感覺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的厲害。
可依然保持著那一抹清醒，她沒想到睿王妃給她的藥這般厲害，那些藥打進去以后感覺好受多了，最起碼能夠意識清楚的走進養心殿。
其他官員看著李若曦渾身血淋淋的走了進來，一個個臉色巨變。
果然隆慶帝聽到李若曦口中，段家私開的礦產，還有養的那些私人武裝，甚至還有一些兵器，他震怒異常。
命其他官員出去，即便是主審這一案子的顧康都被皇帝攆出去了。
養心殿里只剩下了服侍的王公公，隆慶帝，此外便是地上趴著的渾身血淋淋的李若曦。
顧康奉命候在養心殿的門外。
此時已經到了正午時分，熾熱的陽光照射下來，炙烤著養心殿。
即便是身心冷冽的顧康，額頭也滲出一絲絲的汗。
里面談的時間也不短了，李若曦沒有出來，顧康來來回回踱著步子。
不多時卻看到睿王蕭胤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顧康上前一步行禮，他剛直起身便聽睿王低聲問道：“活著嗎？”
顧康回道：“方才還活著，現在不知。”
蕭胤是被顧九齡派過來打探消息的，剛才李若曦在司馬門前敲太平鼓的那一幕，即便是蕭胤心頭都多了幾分敬佩。
除了顧九齡，他對其他的女子并不感興趣。不想顧九齡手中掌控的這個小人物，居然也有如此大的勇氣，蕭胤都要佩服幾分。
沒有得到王公公的通傳，蕭胤也只能站在養心殿外。
他看著面前的小舅子顧康低聲冷冷道：“好計謀，這一招段家必死無疑再無活路。”
顧康也低聲道：“王爺謬贊了。”
突然養心殿的門終于傳來了聲音，隨即王公公扶著渾身是血的李若曦走了出來。
顧康忙上前一步，卻被蕭胤抬起手臂擋了下來。
蕭胤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是這一場段家謀反案的主審，若是與證人來往過密，之前的一切便是前功盡棄了。”
顧康這才斂了斂神色，沖蕭胤低聲道了一聲謝，宛若沒事人一樣擦著李若曦的肩頭而過。
經過的那一刻，李若曦身上的血腥氣息已經彌漫開來，顧康只覺得一顆心都跟著顫抖了起來。
王公公將李若曦扶出了養心殿，命左右的內侍扶著李若曦出宮。
此時的李若曦已經都沒有辦法站立，兩個宮人將她拖著朝宮外走去。
李若曦經過的地方，地面上隱隱一片赤色血跡，隨后身后的宮人拿著清水過來，將地面又擦得干干凈凈。
感覺就像這世上沒有李若曦這個人來過養心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