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無憂甚至什么都沒說，就站在那，李王氏便一點都不敢上前。
最終只能撂下狠話，罵罵咧咧的離開。
李無憂的手鏈早就被她放在空間里了。
她知道這對母女按的什么心思，早有防范。
李王氏走了，李無憂便也出了屋子。
說來這還是她首次正式踏在一九八零年的土地上。
現在正是農歷三月，暮春時節。
在別的地區這個月份基本上都已經暖和起來了。
但是地處祖國最北端的北大荒卻依舊有些寒冷。
從房間里面走出來，太陽正好，可外面沒有一絲綠意，還有這獨屬于冬日的荒涼。
李無憂本來以為外面會很冷。
可走出來卻發現，外面竟然比屋子里還要暖和一些。
對啊，外面太陽這么大，可屋子里，昨天晚上那對母女壓根就沒給她燒炕。
此時李無憂無比慶幸自己有個空間可以躲。
不然這樣的夜晚，沒有燒炕，那這一夜將會十分漫長。
李無憂從院子里有出來，她們家在村子里條件算是最不好的。
別人家的院子就算是籬笆墻，也最起碼像個樣子，可她們家，稀疏的幾條玉米桿淺淺的扎在地里。
八零年代，同一個村子里貧富差異并沒有那么大，你家沒錢我家也沒錢。
可按理來說條件應該最好的老李家，卻是全村過的最次的。
人人都知道，老李是在部隊當兵的，每個月都會往家郵錢。
這年頭能有工資能把錢拿在手里的人少只有少，這種人家條件一般不會差。
但是再看看村里這老李家……在村里簡直是笑話，是全村茶余飯后消遣解悶的談資。
此時李無憂從家里出來，循著記憶往池桀家的方向走去。
她剛從那條小土路上轉過來走到房后，就能明顯感覺無數道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各家房后都是家里的自留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在忙活著種自留地。
現在時間尚早，大家都是剛到地里，正在閑話家常，看到路口走出來這么個小姑娘，所有人都頓住了。
打量一番過后，開始竊竊私語。
“媽呀，這誰家孩子？長得也太俊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誰家城里親戚來了？”
“肯定是，村里哪能養出這種孩子？這看著可比李月牙都強多了。”
幾個人圍在一起小聲討論。
直到李無憂要從他們身前走過去了，才有個平常就很敢說話的大姨問了句。
“哎！丫頭！你是上誰家來串門的？家是哪的，有對象了嗎？”
誰都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盤，她家有個二十歲的小子，因為在縣城上學，直接就在縣城安排了工作，是鋼廠里的車工。
一個月光底薪就三十五，要是算上加班費，得有四十塊錢呢。
據說鋼廠有承諾，會給優秀員工分宿舍，如果真的分到了，那就能落戶縣城。
所以這家早就看不上村里丫頭，一門心思想找個縣城甚至城里的媳婦。
所以看到李無憂，這大姨兩只眼睛都冒光了。
李無憂也注意到大姨有些殷切的表情。
她十分得體的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更加討大姨歡心了，看看、看看！
這城里丫頭，笑的都這么好看。
可當那‘城里丫頭’一開口，大姨心都涼了半截。
“徐嬸子，我是李無憂，那家的李無憂啊。”
李無憂伸手指了指自己家的房子。
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了一眼李無憂家那小破草房。
李無憂？
這個丫頭竟然是李無憂？咋可能呢！
李無憂誰沒見過啊，拉里邋遢，快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還每天用衣服袖子擦鼻涕。
那衣服袖子都被她擦的爆漿了，光溜溜的。
這眼前的漂亮丫頭，怎么可能是李無憂？
李無憂見眾人不信，也沒多做解釋，就是客氣的沖眾人微笑一下，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李無憂所在的村子是十里八鄉最大的村子，并且是公社。
公社就類似是后世的鄉里，所以基礎設施要比別的地方強的多。
李無憂要去池桀家，走路就要走十幾分鐘。
不出意外，李無憂成了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到了池桀家門口，李無憂震驚了，同樣是籬笆院，但池桀家的院子板板正正。
全部都是用木頭板子一片貼著一片，強迫癥看著都深信舒坦。
一路走來，李無憂知道，籬笆墻就是一家的門面。
池桀家是李無憂所見到最好的。
沖這一點，李無憂對池桀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走到門前她剛抬手準備敲門，大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與李無憂四目相對的，是一位頭發花白帶著個棕色全框眼睛的老奶奶。
這位奶奶身高也就一米五出頭，比李無憂矮了小半個頭。
李無憂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趕緊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物站好。
她深知自己給池桀和他家人留下的印象都非常不好。
所以這挽回形象的第一次見面到讓她這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女總裁有些緊張了。
就在她嘴角勾出最滿意的弧度，客客氣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那老人家十分得體的對她笑了笑。
“進來吧。”
看著老人家疏離又不失禮貌的笑容，李無憂有些發懵。
她清楚的知道這位奶奶有多么討厭原身。
可能原身自己不懂，奶奶甚至連討厭的眼神都懶的給她。
或者說……奶奶是那種不愿意計較，不喜歡就當沒看見的性格。
所以對于原身，奶奶總是無視她，冷處理。
現在的疏離與客氣并不像是忽略了李無憂從前的不招人喜歡，反倒像是……為了池桀認命了，只能面前接納，卻實在熱絡不起來的感覺。
進了院子，整個院子也規矩的板板正正。
要說村子里有比李無憂家條件更不好的，應該就是池桀家了。
池桀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能干，但同時他家也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窮。
原因就是，他家兩位老人身體都不好，有時候甚至要拿糧食去換錢看病，導致家里甚至都吃不飽。
池桀跟李月牙的因緣就是，當年池桀上門求娶，剛好李無憂的父親李元偉正好在家。
李元偉非常欣賞池桀的為人。
雖然家里條件確實一般，但他深知一點，莫欺少年窮。
池桀還年輕，為人踏實肯干，他相信這樣的青年前途無量。
就算不到大富大貴的程度，也絕對不會虧待了自己女兒。
所以就同意了這門親事。
那年李月牙剛十六。
現在馬上就要三年了，李月牙也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所以池桀才想著該趕緊完婚了。
沒想到最后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李無憂跟著奶奶進了院子。
進了院子之后，奶奶朝著后院隨意指了一下。
“池桀在后院弄園子呢，你要是找他就去吧。”
說完，她就轉身進屋了。
面對奶奶薄涼的態度，李無憂有些無從下手。
恰好這時候池桀轉過頭來，看到了李無憂有些無措的神情。
同時，他也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著不遠處的那女孩。
這……真的是李無憂？
池桀放下手里鋤頭，朝著李無憂走了過來。
“你怎么來了？”二人對話顯得有些疏遠。
或者說，池桀對她本就不是那么熱情。
李無憂在商場縱橫這么多年，什么樣的人都應付過，只是擺冷臉，對她來說，還不算什么。
記住！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尤其是面對這種曾經對你印象不好的人。
這個時候，就要將自己最真誠的一面展現出來，并且要讓這個人知道，你已經改變了。
不再是之前那個令人厭惡的人。
所以，在池桀冷冷的說完‘你怎么來了’兩個字之后，李無憂毫無保留的展現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這笑容燦爛到，陽光都有些失色。
池桀愣了片刻，沒等他說話，李無憂便開了口。
“我起來就來找你了，沒想到你起的這么早。”
說著她抬起頭看向池桀，發現他還是那個表情。
難怪有傳言說池桀能止小兒夜啼。
就這嚴肅的板著臉，別說小孩不敢哭，就是李無憂都不敢哭。
“家里還有很多活要干。”
池桀這么說的時候，就好像是在告訴李無憂，他現在很忙，沒空閑聊。
看著他冷著那張帥臉，李無憂神情變得有些落寞。
她低著頭走上前去。
手中死死的捏著那串手鏈。
“池桀，我知道你心里想娶的是我姐姐，昨天將這個給我，也不過是不想讓我遭人非議，
謝謝你在討厭我的情況下還愿意幫我，你的這份好我記在心里了，
但是這東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留著給你真正心儀的女孩子。”
說完，李無憂依舊低著頭，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她伸手抓住池桀的手腕，要將手里的手鏈塞進池桀掌心。
可池桀卻將手掙開。
“既然給你，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我并不是為了幫你保住顏面而已，而是對你做了那種事，我有責任，
不管你將清白之事看的如何，我既然錯了，就該負責，
除非你并不想嫁我。”
李無憂本以為會在池桀這句‘除非你并不想嫁我’的言語中聽到一絲期待。
期待她為了顏面說不想。
可實際上他并沒有，無悲無喜的語氣，就好象不對自己婚姻有任何期許。
就好象……跟誰結婚，都無所謂。
這個態度，其實讓李無憂有些賭氣。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這次她鼓起勇氣抬起頭，雙眸非常認真的看著池桀。
“池桀，既然你讓我選，那你最好說到做到不會反悔，
不管你現在如何看待我，以后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
緊接著，她十分堅定的說。
“我要嫁給你。”
說著，她自己把手鏈戴在了手腕上，就像是在宣示主權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之前李無憂也偷偷摸摸跟他表露過真心。
可之前池桀之覺得惡心與煩躁。
可今日，面對她這般坦蕩如宣誓一般的表白，池桀內心的某個地方，好像真的被觸動了似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選個日子成婚吧。”
池桀這個回答，算是給了李無憂最好的定心丸。
她笑了笑：“明天！就明天吧，擇日不如撞日。”
倒不是李無憂多沒出息，關鍵是想早點離開李王氏和李月牙那母女倆。
池桀顯然沒想到李無憂這么著急，剛想說婚姻是人生大事，不看看黃歷就決定嗎？
只是他話還沒說出來，屋子里就竄出來一個滿頭白發，但是精氣神十分不錯的老者。
“成！明天就明天！黃歷我看了，明天宜嫁娶！”
縱使養氣功夫再好，李無憂還是被這突如其來沖出來的老人家嚇了一跳。
這位就是池桀的爺爺。
看著老人家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就能看出來，孫子要結婚了，他有多高興。
不過爺爺都這么說了，李無憂連忙期待的看向池桀。
本來池桀是不想這么倉促的，可是看到李無憂那閃閃亮亮的大眼睛。
他又覺得，反正早晚都是要結婚，何必要辜負一場期待呢。
他點了點頭。
“行吧，那……我一會跟小隊長說一下，請一天假，去縣城置辦一些結婚要用的東西，再聯系一下接親的牛車。”
這么說，這個婚確實有些寒酸。
但牛車接親，是這個年代的標配，家里條件非常好的，也就是用個自行車。
李無憂知道，自己前世結婚的話，怎么也要是轟動全球的世紀婚禮才行。
可嫁給不喜歡的人，無論多大的排場，她應該也不會高興的。
但嫁給自己想嫁的人，簡簡單單，就好了。
池桀出門去縣城置辦東西。
李無憂也沒有回家，就留在了池桀家。
一開始還是有些尷尬的。
因為看得出，爺爺奶奶雖然認可了這門婚事，但是對她的印象還是非常的不好。
好在兩位老人心地都不錯，看李無憂一個人站在院子里于心不忍，便招呼著她進屋了。
其實李無憂是想做點什么緩解尷尬的。
但是農活她一點都不會，只能在爺爺掄鋤頭的時候，在旁邊幫幫忙。
比如……爺爺挖坑她播種。
看爺爺挖好一個坑，她連忙拿著種子往里面放了一個。
爺爺看著，愣了一下。
李無憂有些疑惑的抬頭，爺爺笑道。
“一個坑里怎么也要放三五個種子，保證出芽率。”
對于這種務農常識問題都不知道，李無憂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這也確實跟她的身份有關，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這些。
現在，她愿意為池桀做這些，是出于對自己偶像的尊重，更是出于對這個時代和自己丈夫的尊重。
并不代表著這樣做她就放下了做上位者的傲骨，相反，她覺得能夠適應各種不同的環境，才是真正的強者。
配合著爺爺播種，二人同時也閑聊著。
聊一些人文地質之類的話題，很有趣。
同時李無憂也察覺到，池爺爺并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簡單。
因為他談吐得體大方，并且見多識廣的樣子。
聊起祖國河山時，他甚至還能配合一些十分優美的詩詞。
二人竟然越聊越投機。
不過爺爺年紀確實是大了，干起農活來并沒有池桀那么利索。
可是卻做的十分規整。
李無憂好幾次想要跟爺爺換，都被爺爺拒絕了。
到了中午該做午飯了，李無憂知道自己機會來了。
從自留地里出來，將拿著食材準備做飯的奶奶替換下來，說今天中午，她來做飯。
奶奶將信將疑，畢竟上午二人沒怎么說話，互相并不太了解，家里吃食又少，生怕李無憂亂來糟踐糧食。
可是在地里干活的爺爺卻笑吟吟的將奶奶叫出去，讓李無憂來做飯。
其實這家飯菜非常簡單，就是一鍋玉米碴子粥，粥里放了幾顆紅豆，還有幾個因為沒有加熱，梆梆硬的窩頭。
看到眼前這些，李無憂終于知道什么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不過這灶臺上，還擺了兩個雞蛋，和一條曬干了的鯽魚干。
鯽魚不大但看上去肉很厚。
李無憂知道，池桀家這樣的家庭條件，能拿出這兩樣東西，已經是接待貴客的檔次了。
別看奶奶嘴上沒說，到也真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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