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可不會如沈括一般把選擇權交給士子，直接對著王安石招手道：
“探花郎，來朕身邊！”
沒辦法，畢竟這九人里面，除去李清照和被沈括選走的宋應星，就只有王安石對胃口。
王安石作揖后便來到李玄身后。
李玄目光看向一身浩然正氣的文天祥：“哈哈，你也過來！”
文天祥沒有動，而是開口道：“陛下，草民想自己選擇！”
李玄大感意外，沒想到自己被拒絕，便好奇道：“文榜眼，拒絕朕，可要想清楚哦！”
文天祥直接道：“回陛下，草民想入兵部！”
“為何？”
“為我大楚斬韓信！”
文天祥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在場的官員都聽得清清楚楚，霍去病撇了撇嘴，又是一個毛頭小子。
李玄哈哈大笑，轉頭回望兵部尚書于謙：“于尚書，還不過來領人？”
于謙笑著朝文天祥招了招手。
李玄直接忽視了身為狀元的司馬光，來到第四名身前，剛要開口，卻聽韓愈道：“陛下，總不能你吃肉，我們這班老頭喝湯吧！”
李玄笑道：“行，朕得探花郎一人足以！”
本屆進士太多，所以晚間的瓊林宴也破例在太廟前舉行。
士子們三五成群，紛紛向朝中大臣敬酒，李玄當然也不能幸免。
觥籌交錯間，絲竹之聲飄飄。
李玄見眾賓歡樂，便起身笑著返回福寧宮。
大楚未來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什么大事，即便是李清照，估計也要年底才能彰顯出威力來，當務之急，還是給大楚臣民找點事情。
王安石和李繼晷的出現，把李玄心中的那個計劃提前了。
大楚啊，迎接朕的狂風暴雨吧！
福寧宮內，只有李玄和李繼晷兩人對坐。
李玄笑著開口：“老祖，孫兒有一計，不知可行否？”
李繼晷那雙純白的眼眸并沒有睜開：“說。”
李玄整理衣襟，正色道：
“自古諸侯殺伐，王朝更迭。最苦是百姓。”
李繼晷打斷李玄的話，直接道：“說人話！”
李玄趕忙點頭：“其實很簡單，孫兒想滅除一切門閥！”
“門閥掌控者大楚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資源。他們有無數的土地，無數的金錢。就連朝中大臣，三分之二都有門閥的影子！”
李繼晷輕捋胡須：“我看你是想死的快一點吧！”
李玄詫異道：“老祖不認同？”
李繼晷道：“并非不認同，而是不可能實現！”
“這些門閥盤踞一地數十上百年，根深蒂固，其身后勢力盤根錯節，如何能除盡！”
李繼晷接著道：“大楚十三州，每一州至少有一名門望族盤踞，你要除掉他們，不是逼著他們造反？”
李繼晷說到這愣了一下，李玄笑道：“對呀，孫兒就是要逼他們造反，大楚越亂越好！”
李繼晷還是不看好：“就怕到時候連老夫也保不住你！”
這下輪到李玄愣住了：“老祖功參造化，不至于吧！”
李繼晷冷哼一聲：“你以為我大楚如何建國？”
“當初我與皇兄不過是一小小的騎軍驍將，身后統帥士卒不過五千。就能從亂世之中，打敗一個又一個對手，掃滅一支又一支軍隊，最終建立大楚。你不會以為是我和皇兄天下無敵，憑借自身手段成功吧！”
“你太天真了！”
李玄確實沒有想過這些東西，他想的很簡單，就是通過蠱惑朝中重臣，開始針對這些門閥，引起他們的不滿，讓他們起兵造反。反正曹彬死后，李玄手上握著數十萬禁軍，半點不怕。
但是這個瘋老頭竟然對門閥有忌憚之心，李玄心里不免打起了退堂鼓，難道還有什么隱情嗎？
李繼晷見李玄陷入沉思，便道：“我大楚立國，我和皇兄發跡，靠的是一個女人！”
這話在李玄耳中如同驚雷！
“你可知為何大楚歷任皇后都姓長孫？”
李玄驀然睜大雙眼：“難道？”
“對了！你小子也不傻！當初皇兄俘獲一女子芳心，那女子恰巧是楚州門閥長孫家主的愛女。長孫家族便下了重注在我皇兄身上。”
“糧草不夠，我給；兵打沒了，我給；你要啥，我就給啥！慢慢的，我和皇兄面對的對手越來越強大，因為那些對手身后也有門閥的影子。于是長孫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來了五個相好的門閥。一起支持皇兄，這才有了大楚！”
“如今這五個門閥已然傲立于大楚境內，你如何與他們斗？”
李玄屬實無語了，看來還是自己想得太簡單。
李繼晷又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你的恩師，當朝丞相諸葛亮，治國手段連老夫都要豎起大拇指。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物，在太平興國九年率軍討伐周國時，大軍行至夢州境內，諸葛亮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派遣先鋒霍去病去烽火臺扣關，而是帶著三五隨從親自前往趙氏門閥拜訪。”
李玄狐疑道：“老祖如何知曉其中細節？”
李繼晷道：“老夫當時閑來無事，便跟在軍中。不然你以為后來千里烽火臺冰封，霍去病和諸葛亮如何率軍逃出生天？就是趙氏家族派兵斷后，以犧牲一萬士卒的代價換來諸葛亮成功返回！”
李玄聽完后沉默了很久，看來是自己太想當然了。對付門閥，就是自取滅亡。李玄暫時還想多活幾天。
唉！李玄嘆了一口氣，打算徹底放棄這個想法。
李繼晷接下來的話又燃起了李玄的希望。
“老夫從來不喜門閥士族，區區一門一戶，便能在當地只手遮天，甚至左右朝堂走勢。真當我李氏無人嗎？”
李玄眼睛亮起來，好奇道：“莫非老祖有方法？”
李繼晷搖頭：“沒有！”
李玄：“······”
“不過可以說一下你的想法，或許可行！”
李玄立刻來了興致：“啟稟老祖，孫兒打算從土地入手！”
“自古以來，土地都是個人私有。百姓有權自行處置。或是販賣，或是租借。”
“然而百姓勢單力薄，除非自行開墾荒地，不然哪來的土地！”
“我大楚立國三百年，即便年年減免農民賦稅，但農民依舊入不敷出，更有甚者衣不蔽體，何也？”
“鄉紳地主通過各種手段獲取農民手中的土地，農民需要生存，只能給鄉紳地主打工，一年所獲，除去賦稅以外，幾乎剩不下多少。然而鄉紳地主又依附于更大的鄉紳地主，那些更大的鄉紳地主則依附于門閥！”
“那些門閥掌握著無盡的土地，他們用土地獲取的資源來充實自身，壯大自我，一年，十年，百年。所獲財富不可謂不多！”
“我大楚一年所收賦稅極多，但與門閥一年盈利相比，遠遠不如！”
“這些門閥用手中的資源來經商，積累更多的財富；用手中資源來培養人才，送這些人才入朝為官，滿足自己更大的利益。”
李繼晷打斷李玄的話：“你說了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李玄目光燦燦：“孫兒要把天下所有的土地收歸國有！大楚境內所有的土地都是屬于大楚的！農民可以按照人口領取土地，農民擁有土地的使用權，也可以租借土地，但是土地的所有權在大楚！”
李繼晷睜開眼睛：“你小子心真黑啊！離間農民與地主，你站在所有農民這一邊，自然獲得他們擁護，即便門閥起兵，你占據大義，有農民替你擋在最前面。屆時大楚農民與地主對立。大楚必亂！”
李玄接著笑道；“老祖所言極是，韓信肯定會趁著這個時機起兵造反，但時候整個大楚全都處于戰亂之中，日日流血，宛若人間煉獄，再等李清照喚醒部分女子的反抗意識，那時候孫兒必定登臨無道君王榜前三甲！”
李繼晷直接道：“想要老夫做什么？說吧！”
李玄趕快起身給李繼晷磕一個頭：“有兩件事請老祖出手。”
“第一，李清照三日后就會前往延州境內任職，孫兒雖然飛信與駐扎在延州的周亞夫打過招呼，但是明槍易擋，暗箭難防，所以孫兒還請老祖一個月后暗中護住李清照周全，順便替她掃除一切障礙！”
李繼晷點點頭，說第二件事。
李玄繼續道：“既然要收歸土地，干脆就從大楚都城所在的楚州開始，從長孫一族開始。也讓其余十二州看清楚朕的決心！孫兒希望老祖能從中做局。讓楚州百姓趕赴京城，敲響這聞天鼓，到時候朕會和包拯親自審理此案，遷出幕后長孫一族。當然，時間最好控制在一個月之后，好讓孫兒有提前準備的時間。”
李繼晷皺眉道：“你是想讓老夫從中蠱惑長孫一族的弟子，最好是在家族中有一定身份的紈绔子弟，讓他取強取豪奪村民土地，然后老夫在誘導村民進京鳴冤？”
李玄一拍手，笑道：“還是老祖聰明，最好是三四個村莊，鳴冤的人數不能太少！不然掀不起風浪。”
然后，李玄就在李繼晷驚訝的目光中掏出一張畫像：“老祖，這是長孫一族當今家主長孫無忌的小兒子長孫無德，可以從他入手。”
李繼晷道：“這個長孫無德和你的皇后長孫無憂什么關系？”
李玄哈哈笑道：“皇后長孫無憂是長孫家主長孫無忌的堂妹，這長孫無德勉強算是長孫無憂的侄子吧！”
李繼晷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李玄的請求。
哪知李玄突然小聲道：“如果能夠讓長孫無德殺死一些村民就更好了！”
李繼晷氣笑了：“好個一石四鳥。老夫低看你了！”
“這第一只鳥讓老夫替李清照掃清障礙；第二只鳥把老夫調離你身邊，好讓你想方法對付老夫；第三只鳥利用老夫來坑害長孫一族；第四只鳥借此機會把老夫徹底綁在你的戰車上，借老夫之手來幫你掃除一切障礙！”
“如果老夫沒有猜錯，恐怕等韓信將來要君臨天下時，你還要老夫去刺殺韓信，對不？”
李玄歉意一笑；“老祖說笑了，孫兒哪有那么多心思。孫兒所作這一切，都是為了老祖早日執掌無道之界啊！”
李繼晷冷哼一聲，李玄心底一顫，他實在是不想再遭受這瘋老頭的折磨了。
好在李繼晷留下一句“好自為之，別耍花樣！”就從原地消失了。
李玄松了一口氣，親自打開福寧宮的房門，打算去御花園透透氣。
御花園里，李玄一人在涼亭仰頭望月，便有一道聲音傳來。
“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
李玄起身相迎：“納蘭小子，哪來的詩情雅興？”
納蘭容若打開折扇，展顏一笑：“隨口胡謅罷了！”
李玄搖頭嘆道：“你這隨口胡謅，折煞后世多少文人！”
李玄接著道：“安排你的事，有眉目了？”
納蘭容若笑道；“不如去霍府看看辛坦夫醒了沒有？”
李玄哈哈大笑：“走！”
于是，李玄和納蘭容若一人提著兩壺好酒出宮去了。
“陛下，容若查看了近期楚靈衛收集起來的資料，還是放心不下，于是又私底下跑了一趟御史臺。從魏征大人手中拿到了相對應的資料，基本已經可以掌握長孫一族的犯罪證據。”
李玄看了一眼納蘭容若：“魏征也知道此事？”
納蘭容若攤了攤手，無奈道：“沒辦法，憑容若的身份，根本無權查看御史臺的檔案，只能跟魏征大人商量。不過魏征大人并不知道我們要做什么？只知道我們在收集長孫一族的證據。”
李玄嘆了口氣：“魏征早晚會知道的，看來朕得抽空找一下魏征！”
納蘭容若猶豫一下，還是道：“陛下，長孫一族勢力盤根錯節，敲打一下就可以了，真要動他們，恐怕會傷及大楚元氣，再者說，您在皇后那邊也說過不去。”
李玄突然道：“長孫家主長孫無忌近年來可有僭越之舉？”
納蘭容若搖頭，李玄接著道：“只要他能認清楚局勢，還是可以保全家族根基的。朕又不是鐵血之人，半點不講情分！”
納蘭容若繼續道：“陛下，從羽州那邊傳來消息，華神醫和蘇學士以及孫元帥確實在韓信府上，不過韓信并沒有為難他們三人！”
“那就把滿城的通緝令都撤銷了吧！留著也不用！”
納蘭容若握緊雙拳：“容若將來一定要手刃韓信，為曹統領報仇！”
李玄摟住納蘭容若的肩膀：“咱們兄弟倆一起努力，早晚能殺了韓信這個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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