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 > Chap 34:Soil Ghost 六翼地邪
  隔壁書房的所有燈具,包括那架跳著雪花的電視,隨著老錢緩緩起身,也一同開始頻繁閃爍起來。它比起適才的廊燈更沒有規律,熄滅的時間也更長,總之就是一片黑暗,偶爾閃亮幾下。以至于那個骷髏人形從坐著到站起都像一格格的幻燈片,待到燈泡再度跳亮變為那種陰慘慘的幽綠時,他已經僵硬地站在阿摩利之螢的對面,自己書房的一角。

  “他不是虛弱得無法起床了嗎?怎么現在精神頭十足還能站著,而且看上去硬朗得很?”范胖狐疑地側過臉去問晚間看護,老婦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不知想表達什么意義。

  恰在此時,樓底傳來細微的人語,那是帕科陪著尤比西奧回來了。我不用Krys催促,早已躥到二樓廊柱前,朝著倆人大力揮手,示意立即上樓。他們見我面色蒼白,已知出了狀況,來到屋內坐下需重新入定,暫時什么都看不見,讓我們忙自己的去。

  對面的老錢站在墻前,似乎正有查覺,他擺動著脆弱疏松的頸骨,轉過來側過去,又伸手去抓撓墻皮,雙目瞪得極大,臉上堆滿狐疑的神情。不久他將腦袋湊過來,想辨清隔壁屋子的動靜時,突然距離粉墻一個半拳頭前停下,然后擎起枯爪在嘴角邊擠壓。

  “誒?原來不是發現我們,而像是在照鏡子,擠臉上痘痘呢?”Krys這才長吁一口氣,用蚊蟲般的嗓音說:“對,就是在擠粉刺,可這位置哪來的鏡子?白天我記得那是堵空墻。”

  很快這個家伙垂下頭,右手開始活動,打左手無名指取下件東西,將這團虛無擱置一邊。跟著去擰無形的水喉,竟洗起臉來。通過這套動作,偵探還原出那是枚婚戒,舉手投足間說明此刻老錢其實是名女性。只有女人才會先用肥皂弄滑手指取下戒指,然后才慢悠悠洗臉。

  果不其然,搓揉完臉后,他又在另一邊端起無形的牙刷,慢條斯理地擠牙膏,齜著牙細刷起來,顯得十分投入。原本Krys讓他怪異舉止嚇得不輕,但見此時的模樣,忍不住就想笑,被偵探狠狠瞪了一眼,要她憋回去。而我絲毫笑不出來,因為站在身后的那名晚間看護,臉上始終堆著驚恐的表情,并且雙手像抽風般顫抖。

  尤比西奧再度將手指蜷曲架上眼眶,勁力往外一推,這才看清對面之人在忙什么,立即做了個噓聲,讓我們保持絕對安靜,切勿驚擾他。很快老錢刷完所謂的牙,跟著又在洗臉,然后用一對雞爪抱住臉龐,仿若是在擦拭。我等看得很無聊,正想活動眼球放松自己時,只聽得魂鐮“誒”了一聲,整個人不僅往后縮了一下。

  就在老錢放下手的一霎那,整張臉變了,成了具真正的骷髏,焦黃皮膚布滿黑斑,兩只眼窩空空,朽爛的下巴“嘎嘣”一下耷拉下來,打口腔內測淌出稠厚黑漿來。眾人毫無防備,猛然見到全都驚得倒抽一口寒氣,腦袋瞬間宕機,待幾秒后回過神來,那張鬼臉早已消失,又重新變為了之前的老錢。雖然依舊挺恐怖,但兩者相較之下算是國色天香了。

  “媽媽咪呀,這什么鬼東西?我心臟差點猝停了!”范胖就著床沿癱倒在地,嘟囔道:“瞧瞧老艾盡給我推薦些什么礦源,剛才我差點死過去。”

  “閉嘴,如果怕就滾到廊下吸你的毒去,”魂鐮惱怒地爬起身,一下躥上前隔墻相望,同時喃喃自語起來:“是的,我就說眼睛里有東西,果然沒錯!”

  我感到好奇,也走到他邊上詳端,這對罩子湊得近了,十分不尋常,那本該是渾濁的眼仁,竟然像灘墨汁般化開,布滿大半個眼眶。瞳孔散大肌如同黑洞般無限撐開,擴葉筋像團扭曲的亂麻呈土紅色,晶體內升騰起薄霧,猶如一個袖珍的全息宇宙。

  在與之對視的同時,我瞬間感受不到自己肢體的存在,頭腦中只閃過尤比西奧一聲驚呼,隨即陷入渾噩之中。這是哪里?我不知道,體感寒風凜冽,四下潮濕窒息,滿目漆黑。我以為正在探究老錢的秘密,并試圖去接近神秘之力;我以為有過與惡魔交手的經驗并曾擊敗過它,至少也是平局;我以為闖入各種魔魘去領略煉獄般的情景,已鑄造出了鋼鐵之心;我還以為,哪怕是橫行在陰蜮,也有狄奧多雷的天鵝絨會護佑我不被摧毀;然而,此刻我是孤立的,并被困在特別黑暗的地方,正因自信滿滿,這個地方比我想像的還要黑暗。

  腳下是細碎且堅硬的路面,耳旁滿是各種低語,局促不安的,自言自語的,娓娓道來的,還有不知所措的。各種雜音混合在一起,猶如耳邊掠過一批批的蚊蟲。伸出手亂撈,試圖在黑暗中抓到什么,或碰到墻壁,然而卻空蕩無物。于是,我也不再有所顧慮,往前緩步而行,想要快速穿透黑暗,去到一個肉眼可以分辨的地方。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徘徊,時間不知流逝了多久,我始終漫步在這塊漆黑無比之地,并永無盡頭。猛然間,我感到身旁有什么東西在竄行,不斷激起陣陣陰風,那理應不止一個,而是一群,正像戲耍我般繞著飛跑,時而擋住去路時而撫摸著亂發。我驚出滿身臭汗,沖著這些黑影吼叫,卻發不出喊,只能聽見單調的滴水聲,一下下擊打著我脆弱的心扉。

  可以肯定,這次我一定又被陷了進來,行走在老錢的噩夢之中,但它究竟要帶我上哪?還是想讓我見識什么?靜下心我在原地站下,放空頭腦用返金線去勾連四方,打算索住他詢問,但當心電開始震動,頭腦就感到一陣陣刺痛,仿佛有把電鉆正在攪爛腦漿,驚得我立即收了神通不敢再肆意妄為。那么,嘗試下貓血枷鎖如何?它總是我的幸運星吧?探出舌尖,我企圖釋出蛛網般垂涎撕破或吞噬這片永恒黑暗,卻感覺它們被勁風吹散,反向我襲來!

  見自己黔驢技窮,我驚得再不敢往前,轉過身開始往來路奔逃,耳旁能聽見自己心跳,錘鼓般激烈。隨著腳步撩動,一種無名恐懼愈加濃烈,我竟完全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但腦海中想的就是快跑,再跑快些,不論采用什么辦法,也必須立即逃離此地!

  正跑得氣喘吁吁,腳下猛地踩空,眼前掠過一陣電光火石,再度回過神來時,我見自己半個身軀正懸在廊道擋欄之外,手中還擎著部嗶嗶亂叫的手機。一條人影箭步上來,使勁擰住衛衣領子死命拖起,伴著我一同摔倒在地毯上,再去看時,那是氣喘不已的Krys.

  “你怎會無端消散,并忽然打這個方向冒將出來?恰好我就在邊上,不然你摔下去腦袋就像顆西瓜般砸爛了。”她從我身上爬起,抬起腕子看了看表,說:“好了,去接那白領婊的電話吧,真是癡情不已哪,半夜三更也不睡覺。”

  我倒是覺得,也許是這則來電救了我,若沒有她撥打,我可能至今還現在別人的魔魘里生不如死。當湊到耳邊剛想道聲謝謝,卻不料里頭傳來另一個聲音:

  “Alex,你還沒睡?我想與你談些事,現在方便嗎?”

  “霍利斯曼?”我吃了一驚,這家伙起碼有一周多沒通話了,上次原本想打給他,豈料正在月谷電臺當值。結果與眼鏡談了一陣,卻被他攪得全無心情,瞬間失了興趣再通話。

  “上次老馬大概跟你提過蘇珊。沙利文(van)的事了吧?讓老范別擔心,眼鏡有些大驚小怪,現在沒事了,她已到家了。”林銳思慮片刻,說:“就是胖子的高中生女友。”

  “抱歉,這事還未向他提起。這陣子我被各種爛事纏著,忙亂之下忘了,女孩沒事吧?”

  “她沒什么事,只是受了些驚嚇,但什么都不肯說。原本我打這個電話來,是想說你們不用急著趕來,大概就是這樣。不過,既然你忘了提,就索性別告訴老范,往后從容些再說。”

  “事實上我們已經出發了,雖不至于明天就會趕來格拉斯考克縣,但近期會過去,我將Krys一起帶著上路了。你倆分開有點久,你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吧?但我同時也有不好的消息要轉告你,呂庫古陰宅時的噩夢也到了,還記得鐵布利希那個矮男人嗎?他也一起隨行。”

  他自當是大吃一驚,忙問我離開后除了女兵和尤比西奧外,還有誰也到了果核?他們有沒有向小女友提起過上賊船的事等等。我隨口敷衍,只道一切都在控制中,并與對方已達成某種默契,絕不會曝光他就是呂庫古小姐這件事。

  “Chris人就在附近吧?好的,如果她問起,你就說是別人,這么多事一下子沖進頭腦里,我需要時間好好思量對策。”他長嘆一聲,順手掛斷電話。

  “嗯,嗯,我會注意安全的。”我抓著電話,裝模做樣從Krys面前穿過,故意說:“很晚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衛衣我已經穿上了,挺合身的。”

  返身回到小屋內,見老戴正趴在地上,以一種低角度在打量著書房內的動靜。再去看時,老錢已離開了原先位置,在幾只大書櫥前忙碌。他不斷地將書搬進搬出,一會兒摞在案頭,一會兒丟在腳下,不知在找尋著什么。當窗外傳來別人深夜歸家的車鳴聲,他渾身打了個哆嗦,整個人木然地停在原地,跟著緩緩走向床沿坐了下去,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今天先到這里吧。”魂鐮疲倦地搓揉著臉,靠在墻頭點起支煙,道:“我回來得晚了,沒有見到全部經過,但沖著他表現出的特征,理應就是遭上了六翼地邪。”

  “那是什么?”范胖往他身旁湊了湊,問:“你是說現在可以收攤回去了么?”

  所謂六翼地邪,只是尤比西奧的初步判斷,相傳是某種土下惡鬼,也就是荒僻之所的舊墳。這種地方往往渺無人煙,千里赤地,既無人打理也無人祭拜,早已被世間所遺忘,或干脆是獸類也不會涉足的深山幽林。底下老尸日久成精,便一心想要寄身他人重見光明,倘若遇上活物,也不管是人還是牲畜,便趁機竄入,由著它們被帶回生息之地,靠吸食宿主的精力來汲取養分。正因此物長期被忽略或是根本無人記起,導致它仇怨似海,無法撫平,更不接受渡化。會一直禍害人間或獸群。六翼地邪難以應付,且無形無體,如真菌般般瞧不見,很多時候只能等它自然分化,相傳害殺過七條生靈,就會自然消散。

  “我不太認同。”聽完魂鐮的長吁短嘆,老戴將手一擺,道:“六翼這種東西我在老家地窖里見過資料,許多特征確實比較接近。無法竊聽,無法開口,無法追蹤,更無法去談它,總之六翼會將一切能追查到它的線索掐斷,或造成追擊者身體上的傷害。但別忘了,它是如空氣那般無形的東西,而我的祖上布羅韋克兄弟倆,就曾處理過相同的案件。”

  “他們對付過?又是怎么做到的?你不妨詳盡說來。”尤比西奧一骨碌爬起身,神情為之一振,問:“也是通過婆迦截霽術?古印度的荒原之法么?我對此很感興趣。”

  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掠過偵探的嘴角,這種表情的潛臺詞便是你丫的老小子,終于也有遇上難題的時候了?那就輪到我好好表現的閃亮登場了。他示意眾人稍安勿躁排排坐,將他如群星捧月般圍在垓心,道:“好了,既然我主動提起,本來就打算要說此事的,勿催。”

  那應該發生在一戰結束后不久,當時有群意大利的探險隊打阿拉伯半島的沙漠深處回國,其中一人就被六翼地邪纏上,生不如死。病發后一度被確診為狂犬病,這家伙失了人性,逢人就狂咬,甚至不懂說人話,殘暴不已。想要根絕禍害的對策,就是找到骸骨潑油焚成灰別無他法。但誰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里?又是在何處被沾染上的?這道難題在當時,困住了一干泛世界豪杰的手腳,誰都不知要如何解決,最終案子轉到了兄弟倆手中。

  兩人用了一切辦法,既無法找到鬼源,也套取不到任何咨詢,而且六翼寄居人體深處,每次拷問受害者就慘哭不已,渾身噴血。眼見此人已沒了活路,再拖延下去即將會像“判官”那般尋找新宿體。他們只好找到對方家屬,將實際情況一一道明,把此人與一條清道夫同時收容進巨大的玻璃瓶里,并抽去空氣。那人不到十秒就掛了,六翼急著活命便竄入魚干體內,最終只能靠這種不成功的方式,將清道夫丟入鐵漿中化為青煙了事。但那具男尸卻被保存了下來,不朽不爛,永遠被困在玻璃瓶中,直至今天。

  “不就跟沒說一樣?最終仍然沒有救回那條人命。”Krys撇撇嘴,無不遺憾地嘆道。

  “這是最佳的止損方式,不至于禍害更多人。而且那人已被拖了太久,原本也是旦夕之間行將斃命的。面對這種極度難纏的東西,只得一命換一命,雖找不到尸源,但將魚干瞬間化為灰燼,也等于將它刨了,大概的經過就是這樣。”老戴吸了吸鼻涕,沖她一擺手,干笑了幾聲道:“而適才我分析下來,覺得那不是六翼地邪,你等想聽聽原因嗎?”

  “難道你想說,現在正在談它,而我們卻沒受到任何懲罰?”一旁的晚間看護似乎聽出門道來,緩緩轉身解開上衣,給我們看她的脊背,五道鞭痕醒目地暴露在眾人眼下,這就是她不能說的緣故。她指了指喉嚨,又指了指傷痕,說:“最初是嘔吐,然后是手痙攣,最后才是火辣辣的痛。我不能說,甚至不能有辭工不干的念頭,只能默默忍受下去。”

  這雖是偵探假定的原理之一,但不是全部。我們所見到的一切,與六翼地邪最大的區別是,二點正出現了形體,那是一男一女兩張臉。真正的土下惡鬼是不具形體的,因此無法示人,只有一個。兩者雖然相似,但不是同一樣東西。

  而且,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不久前瞧見的現象。老錢正在書柜前倒騰,這短短一分鐘內,他是有自我意識的,并知道自己很快會再度被控制,于是想趁著這短暫片刻,找尋出什么來告誡家人。而到了白天,此人也并不狂暴,也不像神經失常那樣抓撓人,仍表現得很正常,卻又不是他本人。綜上所訴,種種特征,皆指明他是遭上了另一種東西。

  “于是,老錢就如同被禁錮在一座監獄里無法出來,他哪怕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到了此刻也必然幡悟,為何仍要拒絕一切外界幫助呢?那是因為在大部分時間里,并不是他本人。這家伙或許每天只能像現在這樣,偶爾獲得間隙性放風的機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尤比西奧朝他豎起大拇指,對所有人做了個噤聲,拍了拍晚間看護,道:“不能說,你安心工作吧,我們已有了主意,今天先到這,撤了!”

  此后的一天,我們再也沒回到歐石竹街,偵探和魂鐮讓我們先停一天再說,起床之后便各自忙開了。尤比西奧給果核打去電話,讓拉多克剃刀幫忙去找某個人速來德罕與之匯合;而老戴什么話也沒留,獨自開車往外州去,不知在忙活啥;至于我們幾個,則在帕科的陪同下,走去附近網吧里學習某款繪圖軟件,將自己所見到的兩張鬼臉在模板上拼湊起來。不過它們過于駭人,并且表情猙獰,不論怎么畫都與實際相差甚遠。

  傍晚時分,錢太打來電話,問今晚是否還要過來?屋子是繼續保持騰空狀態呢,還是可以為小杰還原?范胖按指示回答,可以照常以往的生活,但在明天午后,請母子倆放下一切,不必再去管老錢,來酒店跟我們聚首,至于如何來解決他的問題,就全看那一天的凌晨。

  時間轉瞬即至,3號下午四點,幾路人馬各自完事后,紛紛在酒店內聚頭。拉多克剃刀帶著一個街頭畫家般的家伙抵達德罕;老戴扛著幾籠色澤鮮艷的蝴蝶下車;而尤比西奧與我在市郊尋了很久,發現一個儲煤的破舊倉庫,人們在附近用完晚餐后,便下到這間大屋中,那里早就讓魂鐮擱著一溜的靠背折疊椅,眾人緊閉著嘴,按紙條名字分別列坐。

  老戴支起一口鍋,澆入某種稠厚的血漿,將幾籠蝴蝶全數置入其中,慢慢熬煮。待到一個半小時后,鍋內飄出撲鼻香味,他又撒上粉,拿木勺拌勻,隨后倒入油漆桶,攜手魂鐮在周遭搞起鬼畫符來。很快,這種青青黃黃的膏油成了各種圖案,將每道門每扇窗都闐滿。

  Krys端著一個塑料筐,請每個人都將身上的電子產品置入其中,封好擱得遠遠,同時關掉倉庫內的大燈,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母子倆從未經歷過這種事,不由嚇得尖叫,幾乎跳出圈外打算報警。在范胖和帕科的勸說下,才稍稍平復下來。

  “現在可以真正的集中討論了。”老戴如釋重負地抹了把油汗,招呼眾人圍成圈,將夜燈籠往中央一擱,打亮手電,說:“你們有任何疑問,不論什么,都可以提出來。”

  “這究竟在搞什么?出門快三個小時了,萬一老錢喊了不見人,獨自下床磕著摔著,你們負得了這個責么?”錢太怒不可遏,一把推開胖子,叫道:“我們家老錢和你叔老艾是多年朋友,全是因這層關系才請你們來試一試,可照現在看來根本不管用。一會兒騰家具一會兒搬回去,臥室杯碟酒罐丟一地還得我們自己打理,現在將我們母子騙來這種鬼地方,究竟想干嘛?行就行,不行就說一聲,咱們受夠了,再也不想陪你們玩了。”

  “你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為了將老錢救回來,不理解很正常,就算你們將德罕本地的那群土炮找來,他們也不懂我們究竟在干什么。”尤比西奧突然將臉一沉,叫道:“知不知道?再照這樣耽誤下去,你們家老錢必將在本周內喪命!現在是留還是走,請自便!”

  母子倆對視了一陣,又將屁股重新挪回折疊椅,自言自語這不可能吧。

  “老錢沒有任何疑難雜癥,身體棒得很,他之所以會瘦削成那樣,是遭了不得了的陰煞!這種還不知底細的東西,是一男一女兩只厲鬼,我們頭一晚觀察時,全部都已見識了。”既然魂鐮在唱紅臉,那么老戴勢必就要演白臉。他和顏悅色地給倆人耐心解釋,說:“但這兩只東西尤其厲害,是迄今為止都不曾遇見過的強敵。你在見過它們后不能說,不能用紙寫,不能靠讀心,也無法用心電去追蹤。只要那么做,自身就會受到報復傷害!兩名晚間看護都曾嚇得轉身想跑,但她們同樣受到挾制,不得不每晚硬著頭皮來上班,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那我們現在不就在說這些事?我怎么就未曾見到什么鬼魅?”小杰膽戰心驚地問。

  “因為你在午夜兩點時正睡得死死的,哪怕尿急想出來,也不會正巧卡點,這是兩只東西的法力,讓你們無法獲取任何訊息,最后老錢哪怕去世,你們也不知究竟發生過什么。”尤比西奧嘆了口氣,為自己點燃一支煙,說:“這兩天,我和老戴過得生不如死,盡管都有想法,但彼此無法交流,只得自顧自去忙碌。因此才有必要開這個會。”

  “這種散發淡藍光芒的蝴蝶,名喚索隆鰲蛺蝶(CharaxesSolon),外形很漂亮吧?但你可知道,它們是靠什么來維生的?又盛產在哪?沒錯,它們的食物就是尸骸,靠吸食腐尸的汁液而生存,一般活動在幽谷之下。”偵探從地上撿起一片蝴蝶殘存的翅膀,道:“它共有兩種顏色,一種是黑底黃斑,另一種就是你的目視所見。前者分解表皮,后者只吃內臟和骨屑,是不是從外表看不出,實質相當惡心?我適才是將它們置入海燕血中蒸干熬爛了,然后設下陰九局中的虹勢,將會起到天蛾翅同等效果,但那是針對死靈的。從而將我們與它們隔絕開,不會受到這樣那樣的限制,僅此而已哪。當然,這筆額外費用事后要找你們報銷的。”

  “他給了我一個良好構思,起先我們從未聯想起煤炭這種平淡無奇的東西。”魂鐮見眾人都安靜了下來,便拍了拍我的肩,道:“別看這個貌不驚人的滑頭就像個街邊混混,他是我們里唯一能使用心電之人。曾在某個場所與另一名懂得此道的人交流,就選址在煤室內,因此我想,這會不會也是能起到隔絕的作用?故而才選在這里。現在是兩道保險,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將各自的看法見解都擺出來,目的就只有一個,盡快消除老錢身上的詛咒!”

  拉多克剃刀帶來的這個家伙,外表看像個街頭畫家,靠別人打賞過活的底層人,其實此人真實身份是暗世界里的肖像師。擁有過目不忘的才干,只需盯著你的臉看上一會,就能默記在心隨手畫下來,相似度達到90%以上。正因在場所有人都不懂繪畫,掌握不了人物特征,因此才花了九百請他來現場臨摹,將兩張鬼臉記錄下來,以待往后深入調查。

  在前一晚離開歐石竹街前,偵探用手語與那名老婦交流過,對方當空畫了個數字五,即代表她總共瞧見過五次。至于另一位咱們沒見到,相信次數也差不多,估算總共為九次或十次好了。兩個鬼影在此前不曾出現,現在慢慢露出原形來,則進一步說明,老錢的性命危在旦夕,它們很快就要動手了。能告訴我們緣由的,只有老錢本人,他奪回自己意識的時間點,就在惡鬼暴露后的一分鐘內。我們須得充分利用這個契機,趁機斬斷這一男一女與之的聯系,將肉身解放出來。這么做雖無法救回性命,但起碼能為老錢爭取一段寶貴時間,也許是一周也許只有五天,已足夠我們調查出這背后的原委,從而將尸源找出并予以蕩滅!

  因此,今晚的這次沖擊鬼烈,尤其重要,十分致命,并充滿了各種無法預料的可能。故而,老戴請母子倆去酒店臨時住一晚,至于什么結果,天明就能知曉。

  雖然兩人說得慷慨激昂,言辭懇切,但這些鬼扯要讓小老百姓,尤其是無神論氛圍的普通市民家庭相信,難于上青天。小杰一口回絕說睡慣自家大床,在酒店睡不著,昨晚他就沒睡好。這種事聽下來,比電影院鬼片都離奇,只要不是個傻瓜沒人會相信。

  而錢太是見識過尤比西奧的手段,見雙方起爭執,慌忙勸阻了兒子。說現實就擺在眼前,去醫院無果,過去找來的人也看不好,丈夫日益消瘦,眼下也只好試一試,成功與失敗素來就是硬幣正反面,你怎知必將干不成呢?如此利弊衡量下來,就暫且去酒店住一晚。

  “不過,我有言在先,我老爸要是出了事,你們明兒就等著領檢方傳票吧。”小杰氣急敗壞地站起身,扶著婦人出倉庫,反復質問:“你們如何來證明?要怎么讓我們相信?”

  “無法證明,你們沒有選擇權!”數番爭執之下,終于激怒了魂鐮,他將手一擺道:“別啰里八嗦這些廢話,信就信,不信就另請高明,我居然要受這種氣,不伺候了。”

  偵探急忙揮揮手,忙將我們打發回酒店,同時將帕科、拉多克剃刀和街頭畫家留下,說還要繼續討論,反復演練磨合到順手為止。出了這道門就別再提此事,一點前后他們會打來電話,然后集體趕去歐石竹街,正式開工。

  “要不,今晚你就別參加了,我感覺這次會特別危險。那個男孩情緒很激動,估摸著他不太好說話,而你又是個養眼美女,索性陪他們談談心好了。”在車上,我語重心長地與Krys談話,指了指前座的母子倆,說:“你要是出了意外,我無法向霍利斯曼交待。”

  “不必,我剛才和老姐們通電話了,她們自會來酒店,我們不需要多余的人陪著,再者說也沒那么脆弱。”這個小杰猶如吃炮仗般口吻森冷,擺手拒絕了我的建議,繼續撥打著手中的電話。回到酒店后,他甚至都沒讓我們進客房,反手將門拍上,從此牢不可開。

  我無可奈何地坐在底廳,陪著范胖一支接著一支抽煙,雙眼瞄向移動門。一小時后,過來兩個高挑女郎,我們迎了上去,幫著提包上樓,彼此間倒還好說話些。這兩個女流明顯長男孩許多,頗知些禮儀,言辭溫婉,并不斷為自己老弟的行為向我們致歉,我心境好歹才舒服些。范胖讓她們安心,如不意外,不必等到清晨,興許半夜就能到家,屆時我們將送還一個神智清醒,并只屬于自己的老錢給這家人。

  “干這種事待遇就是這樣,老范我可是受慣別人白眼和口水的,沒什么人真正理解我們。只要事不關己,他們看熱鬧起哄還來不及,但聯系到自身,這種態度已經算好的了。我們每次都豁出性命,拼命解釋,又換來的是什么?不管你怎么賣力,不論你揮灑多少熱血,他們都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是支付一筆錢所換來的服務流程。這就是我為何要搞大盤子的原因。”死胖子扶著我和Krys的肩頭,爬在酒店外的假山上,說:“要擺脫這種窘況,我們要打出名望,不斷提高自己的業務水準,多經歷些這種搏命,另外積極參與電臺電視臺的現場直播,由一個點向一個州前進,最終播名南部諸州,進而制霸全國!”

  凌晨一點整,拉多克剃刀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準備妥當,現在可以進場了。就這樣,我們三人驅車趕往老錢家,推開了屋門。

  整座宅子飄蕩著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煙霧,墻角被支楞起大大小小的返生鈴。二樓廊道護欄已被蒙上厚實毛毯,每隔十步就讓人用黑鐵屑和糙鹽粒播撒成圖案。屋內所有尖銳物已被收起來了,集中堆在院落中央。晚間看護人待在底樓,并按要求會在午夜兩點前帶著狗和貓出去,暫時遠離大屋。

  拉多克剃刀的蛇鱗與雀尾也被擺在室外,他抱著一把十分滑稽的大型噴水槍,并注入某種滑膩稠液,有些像肥皂水。帕科戴上兩只肥大手套,并穿上雨披。而那名畫家則被安排在小杰臥室內,整間屋子堆滿靠蓄電池發電的大型鏡燈,照得雪亮一片。

  至于老戴和魂鐮,則矗立在書房門外嚴陣以待,不時支起手腕看時間,做好了萬全準備。

  從推門入室起,我等就聞聽老錢屋內不斷傳出咆哮,他似乎在沖擊著房門,想要竄出。然而當我們登上二樓,那頭忽然變得寂靜無聲,他消停下來了。

  “現在是凌晨一點五十五分,過會兒鬧騰起來,由我們前去迎擊,你們什么都不必干,只需做好剃刀他們的輪替,女孩嘛,就陪在畫家身邊吧。”偵探戴起他的老花眼鏡,雙目頓時炯炯有神,說:“此刻他正站在門前,兩妖預判出今晚會來場大戰,正有些迫不及待呢。”

  “由這一刻起,不分暗世界與泛世界,要對付這種聞所未聞的巨妖,就得拋開所有,糅合彼此之所長,以嶄新的配合套路應付。不如此便無法擊破它,這對我們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尤比西奧掐滅煙,將手插入鼓鼓囊囊的口袋。

  隨著分針一格格移動,時間逐漸逼近午夜兩點!

  7:5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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