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令聽著這話，卻是點了點頭，“只要他的身份沒有問題，只是幾個女人罷了，算不了什么。”
“可……”洪明壽還想說些什么，可是看著陳令嚴肅的神情，他猛然覺得啞口無言。
復明大業與幾個女人相比，孰輕孰重自不必說，更何況捫心自問，他之所以如此憤怒，難道當真是因為一個死了的小丫鬟嗎？
他闖蕩江湖多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有男有女，又怎么會因為一個小丫鬟而怒不可遏？
之前大腦完全被憤怒憤慨充斥，如今冷靜下來，卻是慢慢的回過味兒來。
他惱的不過是蘇塵不顧場合，毫無顧忌，如此不把他和陳令放在眼里。
歸根結底，他只是認為蘇塵太過于肆意妄為，如此緊張的情勢之下，竟然毫不知收斂。
十足的惱恨之中，到底有幾分是真真切切的為那個已經死了的小丫鬟，洪明壽也不知道。
但他卻知道，看到那小丫鬟死了的時候，腦中的想法卻并不是為了那小丫鬟惋惜痛悔，而是在想蘇塵如此肆意妄為的性子，能不能完成刺殺大任？
如此說來，他其實也是冷酷心腸，又何必裝作一副慈悲為懷的模樣，倒讓自己深陷其中。
洪明壽恍惚之間看向前方，蘇塵進屋許久，始終沒有動靜，他卻還記得蘇塵轉身之前那淡漠如水的神色。
此時想來，那時候蘇塵眼中分明是十足的嘲諷，大概早就已經看穿了他心中真實所想。
洪明壽悠悠的嘆了口氣，心中真真切切的漫上了些悔恨與懊惱，此時也不是為了那個莫名其妙就死了小丫鬟，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虛偽。
陳令只當作沒有看到洪明壽的神情，“你確信，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洪明壽遲疑許久，最終還是慢慢的點了點頭，他早已確認蘇塵與皇帝并無關系，只是那時他并不知道蘇塵的身手如何。
想到他之前莫名其妙被一股大力擊飛，雖然沒有看清蘇塵的動作，但洪明壽卻非常確信，一定是蘇塵所為。
洪明壽簡單講了一下事情經過，“他當時分明背對著我，根本不見動作，但是那力道非常的大，即便我早有準備，恐怕也是無用。
陳令沉吟片刻，“當真？
這么說來，他竟然能夠隔空擊打，果然是高手。”
洪明壽抿著嘴角，“總舵那邊怎么說？
可要見人？”
陳令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不確信你這邊的消息，不敢把話說死，不過總舵那邊好像對他有興趣。”
“……明日一早，我帶他過去。”
洪明壽道。
陳令想了想，也就點頭答應了，二人有合計了一番，確定了接下來的計劃，這才想到要去找蘇塵挑明。
蘇塵聽到敲門聲，睜開眼睛，房門無聲打開，陳令與洪明壽詫異的對視一眼，走了進來。
洪明壽還有些無法面對蘇塵，等到他真正站在蘇塵面前的時候，還是強迫著自己去看蘇塵的神色。
果不其然，他在蘇塵眼中看到了十足的嘲諷，寒若冰霜的眼神讓他覺得心中微顫。
蘇塵心情不佳，懶得應付他們，直接道：“說。”
陳令掃了洪明壽一眼，看到洪明壽低著頭，嘴角雖然抿著卻并不像是氣憤激動的樣子，心中稍安，“閣下想必已經知道，我們乃是天地會的人。”
“天地會成立至今只有一個宗旨，那就是反清復明，大清入關已經過了百年，大明朝的百姓現在只認清朝的皇帝，早已忘了明朝的繁榮景象。”
“天地會籌謀多年，終于等來了這次的機會，皇帝微服私訪駐留汴京。”
“我們已經計劃好了，先解決皇帝身邊的高手，再由閣下出手，確保萬無一失。”
“你們的計劃。”
蘇塵道。
陳令不解，蘇塵眼皮微抬，嘴角勾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我要知道你們的計劃。”
洪明壽此時欲言又止，忍不住露出幾分懷疑，蘇塵看也不看他，只是看著陳令，“我不是一定要幫你們的，你明白？”
陳令臉色微變，似乎有些錯愕，也有些措手不及，“閣下想要什么？
“蘇塵嗤笑：“要什么？”
陳令心猛的跳了幾下，瞬間出了一身冷汗，竟然生出退意，蘇塵給他的感覺很危險。
洪明壽眼神變幻，看了半響，好似下定決心，咬牙抱拳，“我之前出言莽撞，多有得罪，閣下惱怒也是應該的，只是，這件事對我們非常重要，請慎重。”
蘇塵頭往后靠了靠，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只要計劃，前后的路線，接應的人手，動手的時機。”
陳令沉默，洪明壽瞅著蘇塵的臉，心中忐忑，他莫名其妙的感覺緊張，之前在蘇塵面前疾言厲色的模樣，竟然像是一場夢。
安靜的屋內落針可聞，蘇塵半閉著眼，躺椅輕輕晃動，在對面兩人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漣漪。
陳令猶豫道：“全部計劃只有總舵中人知曉，我們只知道一部分，如果閣下想知道，明天我帶閣下過去。”
“嗯。”
蘇塵喉嚨里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陳令和洪明壽退出了東院，回到南苑主堂，事情雖然有些出人預料，到底也并不是壞事，但二人確實也都沒有睡意。
二人對坐一夜，天色微微泛白，洪明壽就迫不及待起身要前往東院。
還是陳令拉住了他，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和他一起去了東院。
蘇塵輕吁了口氣，額頭上滿滿的都是豆大的汗珠，他整整一夜都在搜索小丫鬟的魂魄，卻一無所獲。
小丫鬟還有一口氣梗在喉嚨維持著她的生命，等這口氣散了，也就差不多到了時候。
他抬起手指，輕輕拂過小丫鬟的眉心，那里空空蕩蕩，沒有意識，沒有魂魄。
“可惜了。”
蘇塵手指輕點，靈光微閃，小丫鬟的最后一口氣散了。
陳令和洪明壽站在院中，正想著需不需要等候片刻，房門竟然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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