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萬歷強明 > 第九十六章:海禁,可以更放開一些
  萬歷站在張居正的家門前,看著高高掛在門楣上的牌匾,嘴角微微上揚,這是他第一次來張居正的家里。

  然而這個時候,張居正的家中還有一個人。

  這人是張居正的親家,又是刑部左侍郎,與張居正也是同鄉,叫做劉一儒。

  自張居正出任首輔,幾乎所有湖廣老鄉都登門恭賀,惟獨劉一儒沒來過。

  此時的劉一儒坐在會客廳中,看著張居正,笑著說道:“您初登首輔,政事萬千,加之前不久在下身體有恙,故此遲遲未來,眼看著就是年關,要是年后過來,實在不妥。”

  劉一儒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錦盒,看起來華貴異常。

  張居正道:“來就來了,以你我的關系,又何必帶禮呢?!”

  “嗐,這,如今你是元輔,如果我再這樣空手上門,豈不是壞了規矩?”劉一儒說道。

  “這倒是折煞我了!”張居正指著劉一儒,笑著說道。

  說著說著,他正起了神色,道:“眼前卻有一個事情,需要你去辦。這事非你不可。”

  “什么事情?非要讓我去辦?”劉一儒有些納悶。

  他是刑部左侍郎,甚至還要在海瑞之上,又是張居正的親家,被張居正如此看重的事,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張居正道:“讓你去江陵一趟,督辦攤丁入畝,以及清丈田畝。”

  劉一儒作為荊州府人士,自然也了解江陵那邊發生的事。起先,他認為這件事情會將張居正套牢,還沒有想到張居正竟然曲線救國搞了一個釜底抽薪的計策。

  對于江陵當地的那些士紳來說,張居正的這個計劃讓他們的算盤全部落空,只要那些百姓不跟著他們鬧,士紳就翻不起天來。

  “可是,我籍貫荊州府,回原籍任職,有違朝廷政令,恐怕不妥吧。”劉一儒有些遲疑。

  張居正卻道:“非常時刻,當行非常事。此事除了你之外,其余人我不放心。”

  “陛下那里過得去?”劉一儒擔憂的道。

  “陛下那里有我去說,不要擔憂。這次的事情確實給我敲醒了一個警鐘,指望地方上的那些官員辦事,實在不妥。你能力出眾,性格剛正,到時候兼一個右僉都御史,去江陵督辦此事。”張居正說道。

  其實,這件事情讓任何人去都可以,之所以選擇劉一儒,是因為此人和張居正關系確實密切,到了地方上,順便也可以照顧照顧他家。

  劉一儒稍作思考,也想通了這里面的關竅。

  于是,便領下了這事。

  “話說,你的這個計策確實巧妙,既然你有這么巧妙的方法,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拿出來?”劉一儒問道。

  張居正笑而不語,沒有解釋這里面的事。

  如果真是他想出來的,他怎么可能會一直藏到現在呢?

  兩人各自寒暄了一會兒。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下人忽然前來稟報:“老爺,門口有個穿著富貴的小孩,說要讓您出去迎接。”

  張居正微微一愣,臉色沉了下來,面帶慍怒:“哪里來的小孩兒,他家里人是如何管教的?趕他走,真是不像話!”

  好歹也是堂堂首輔,執宰內閣,現在竟然要親自出去迎接一個小孩兒,豈非彌天之笑?

  劉一儒笑了起來:“這是從哪里來的小屁孩?膽子還不小,竟然如此不識趣,敢讓內閣首輔出去迎接,他以為他是誰?真是笑話!”

  “去,趕他走!”張居正道。

  這下人領下張居正的命令,急匆匆的往外走。

  出來的時候,這下人對著萬歷呵斥:“哪里來的小孩,竟然如此沒有家教,也不知你家大人如何教導你,去,快趕緊走!”

  “這樣吧,你再進去稟報一聲,就說我姓朱,住在北邊,大門朝南。”萬歷站在張居正的門口,笑道。

  下人遲疑的道:“不管你姓朱還是姓牛,也不管你住在北邊還是南邊,我家老爺讓你走,你難道聽不明白嗎?”

  萬歷并不氣惱,耐著性子道:“你只管回家告訴你家老爺,如果他不出來迎接我,那么我轉身就走,如果他出來迎接我,那么我賞你十銀子。”

  這下人見有錢拿,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于是又跑了進去。

  正在和自己的親家嘮著家常的張居正,看著去而復返的下人,就問道:“怎么樣,事情如何,那人走了沒?”

  下人實誠的說道:“老爺,那小孩說他姓朱,家住北邊,大門朝南,還說您在聽到這話之后肯定會出去迎接他。”

  “什么姓朱姓牛朝南朝北的,亂糟糟,這年月,這些東西都能唬住人嗎?這小孩,真真狂妄自大,當打他的屁股,讓他知道些規矩。”劉一儒無語。

  張居正琢磨著這幾個名詞,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壞了,快,快,趕緊跟我走,去的晚了,可要出事。”張居正看向劉一儒,催促道。

  劉一儒卻不以為然,一個小孩而已,又能厲害到什么樣?

  “不是我說,你是堂堂內閣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需要如此慌張嗎?”劉一儒不以為然。

  張居正忙道:“姓朱,坐北朝南,快。”

  說完話,張居正就急匆匆的往外面跑,一邊跑,還一邊讓下人稟報回去,趕緊隨他出去迎接。

  剛才還說閑話的劉一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跟著張居正往外走,還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一臉后悔。

  張居正還是遲了一步,當他來到外院時,就看到了已經走進大門的萬歷。

  看著萬歷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張居正心頭震了一下。

  這位爺怎么突然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打,連個音信都沒有,突然就來,這不是嚇唬人嗎?

  跟在張居正身后的劉一儒更是不堪,他看著萬歷那張人畜無害的臉,雙腿不停的發抖,腳跟軟的厲害,眼前發黑,不住的就要往地上倒。

  他回頭看了一眼攙扶他的張居正,眼神流露。

  您可不能把剛才那話說出去啊,不然,我可就慘了。

  張居正急忙將劉一儒攙扶住,慌里慌張的道:“陛下,怎么怎么突然就來!”

  萬歷笑道:“朕今天沒什么事,就出來看看。”

  “好,好,好。看看可以,可以。”張居正連忙攙扶著劉一儒來到萬歷面前,就要行禮。

  萬歷擺擺手,道:“先生,這里又不是皇宮,行禮作甚?平常些,平常些。”

  說著,又看向張居正攙扶著的劉一儒,說道:“這位看起來有些面熟,怎么這幅樣子?!”

  劉一儒帶著哭腔,腦門子上全是汗:“臣刑部左侍郎劉一儒,拜見陛下。”

  一邊說著,就要給萬歷行大禮。眼看著淚水就要從眼睛中涌出,把萬歷看的有些納悶。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行行行了,起來吧,這是怎么了,得病了嗎?還被人攙扶著?!”萬歷問道。

  “對,他得病了,來臣這里,是為了讓臣介紹幾個大夫。”張居正打著圓場。

  “要不,朕從太醫院,調幾個大夫過來瞧瞧?”萬歷關懷的道。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張居正連忙回答。

  這要是來幾個御醫,豈不是都露餡了?

  “那就好,別病著了,現在朝廷可正缺人呢,少一個都不行啊!”萬歷笑著說道。

  見萬歷沒有在糾結此事,張居正急忙把萬歷迎了進去。

  坐定之后,張居正坐在萬歷的下首位置,他看著眼前面帶笑容,一臉喜悅的萬歷,忽然開口道:“陛下,出宮乃是大事,您乃萬民共主,不能有任何閃失,臣以為,應立即稟報宮中,派遣侍衛以防萬一。

  像今天這種出宮之事,以后盡量不要再發生了,若陛下在宮中住得煩悶,倒也可以出宮巡游,但不能像這今天這般。”

  張居正又開始了說教。

  坐在張居正身旁的劉一儒此刻只顧著擦汗,哪里還敢說話。

  對于張居正說的這些話,萬歷只當作是耳旁風。

  一邊應承著是,一邊選擇性忘記。

  一個好皇帝應該做到納諫如流,更應該做到,你們說的我都聽,但我就是不改。

  見萬歷這個樣子,張居正也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全都沒有什么用,索性不再說教。

  “先生說的是,以后再說,以后再說。”萬歷隨口應付。

  萬歷看著劉一儒,說道:“刑部左侍郎,這可是個高官,現在不在自家呆著,跑到張先生這里干什么?”

  這話可把劉一儒嚇了一大跳,話里話間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劉一儒在走關系嗎?

  張居正出言解釋:“回稟陛下,江陵那邊動亂不堪,而劉大人剛正不阿,臣就想著,讓他去一趟江陵,督辦新政。”

  “也行,新政至關重要,先生看著辦就行。”萬歷隨口說道。

  這話把劉一儒嚇了一大跳,不是,他們君臣二人就這么隨和嗎?這么大的事,就交給張居正了?

  不由得,對張居正的權勢又有了些更深層的認識。

  “新政至關重要,去了江陵之后,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好了。”萬歷看向劉一儒。

  劉一儒連忙站起身來,聆聽圣訓。

  “到了江陵,查清楚當地丁口數量,記住,要以有勞動能力的青壯年為主。這些東西,必須要翔實可靠。好好做事,不要辜負朕的厚望。”萬歷說道。

  劉一儒一下子就被萬歷這話說的心神激蕩,這話是如同大臣能聽的嗎?

  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刑部侍郎,又無特殊功勞加持,若無張居正這個親家,在朝中就是一個小透明,哪里會有單獨面見皇帝的機會?

  現在皇帝在前,還說著這些激勵的話,一下子就讓劉一儒慷慨激昂起來。

  “臣,定然不負陛下所托。”劉一儒恭敬的朝著萬歷行禮。

  “行了,這里又不是宮中,不必如此。”萬歷隨意的道。

  隨后,萬歷又和張居正劉一儒說了會話,趕在宮門落鎖前回宮。

  送走了萬歷之后,劉一儒的心情還遲遲無法平復。

  “我到現在就像做夢一樣。”劉一儒說道。

  張居正笑道:“我早就說過,當今陛下不同凡響。”

  “是啊,真乃明君啊。有君如此,夫復何求啊。這次去江陵,說什么也要辦的漂漂亮亮的。”劉一儒擲地有聲。

  三天之后,劉一儒帶著內閣的任命,以及萬歷的旨意出發了。

  這時,他身上的官職是巡撫湖廣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糧餉,兼右僉都御史、兵部右侍郎。

  一般而言,巡撫這種高官是不會回籍貫任職,也就是說,常規情況之下,劉一儒不應該巡撫湖廣。

  但如今非正常情況,破例一次倒也無妨。

  有了萬歷的加持,劉一儒這一次是準備大干一場,要狠狠的殺一殺當地士紳的威風。

  ……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新年如期而至。

  皇宮之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萬歷站在乾清宮門口,看著忙碌的太監們,一臉笑容。

  過了年就是萬歷二年,新的一年,要比今年好上很多。

  大明皇家學院的那些學生們,在陳炬的帶領下,在乾清宮前忙碌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黃門從遠處而來。

  “陛下,戶部侍郎徐澤民求見。”小黃門站在萬歷面前。

  徐澤民,當初那個力主開海的官員。

  萬歷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現在突然而來,該不會是有什么事?

  “讓他去暖閣書房。”萬歷說道。

  不久之后,徐澤民坐在了萬歷面前。

  能在萬歷面前有座位的人,屈指可數,這讓徐澤民極為惶恐。

  “陛下,您交給臣的事,臣已經做好了。”

  徐澤民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交給了萬歷。

  之前,萬歷讓徐澤民調查開海、海禁等事,這些事情繁雜不堪,事到如今,才整理通順。

  萬歷接過冊子,隨手翻了幾頁。

  不得不說,內容翔實,數據明確。冊子上面的數據,以及各項條目,都有可靠的來源,真實可靠。

  “陛下,以臣之見,其實海禁,可以更放開一些。”徐澤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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