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萬歷強明 > 第一百三十八章:兩全其美的交易
  黎明在地平線下不斷醞釀,還沒等天亮,萬歷就早早的來到了文華殿。

  今天又是文華殿講讀時刻,講官們早已在文華殿外面等候多時了。

  當萬歷到來時,講官在張居正的帶領下,走進了文華殿。

  今天的講讀沒有什么樂趣,無聊而又繁瑣。

  中午時分,講讀結束,講官們開始陸續退場。

  然而,張居正卻沒有離去,一直坐在文華殿中。

  萬歷站起身子,看著還沒有動身的張居正,開口問道:“先生,這是有什么事情嗎?!”

  張居正開口道:“陛下,臣確實有一件事情要稟報。”

  看張居正這個樣子,萬歷也能猜到是什么事,于是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去書房說吧。”

  說著,萬歷帶著張居正去了乾清宮書房。

  剛剛坐定后,張居正把昨天帶走的供詞又拿了出來,交給了一旁的田義。

  田義接過供詞,將其交給了萬歷。

  萬歷打開一看,發現這供詞上沒有任何涂改的痕跡,之前是什么樣子,現在就是什么樣子,這讓萬歷極為疑惑。

  難道說,張居正知道都不同意嗎?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張居正昨天就不會帶著供詞回去了。

  “先生難道沒有看過這個供詞嗎?覺得如何?”萬歷試探性的問道。

  張居正說道:“陛下,臣看過這封供詞。”

  “如何呢?要是先生沒有什么異議,那朕就讓張誠按照上面的名單開始抓人了。”萬歷說道。

  張居正搖了搖頭,一臉為難的道:“陛下,此事涉及太廣,對朝政影響太大了,臣以為,應該謹慎一些,應該再審審,再著重處理。”

  “再審審是什么意思?”萬歷問道。

  張居正所說的這個再審審就很有意思,認同就是認同,不認同就是不認同,再審審,意欲何為?

  “陛下,臣以為,此事,應該是戶部侍郎一人所為。”張居正說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張居正顯得尤為艱難,就像是有一萬斤的巨石壓在他的身上一樣。

  戶部那些官員倒賣銀幣是貪贓枉法,難道他這樣去包庇罪犯就不是貪贓枉法了嗎?

  這樣當然是貪贓枉法,可張居正沒有辦法,只能如此。

  萬歷微微一笑,看來張居正的膽子不小啊,不過,這正是萬歷所需要的。

  “既然如此,那就讓張誠好好查查,這封供詞,就沒有用了。”說著話,萬歷把手中的供詞撕得粉碎。

  張居正松了一口氣,看來事情辦成了,除了戶部侍郎之外,其余的人,都保住了。

  萬歷和張居正沒有再說話,兩人都默認了這件事情。

  張居正又坐了一會兒,退出了書房。

  萬歷根本不擔心張居正以及那些官員會出爾反爾,戶部侍郎現在還在昭獄之中,既然萬歷能撕毀一封供詞,同樣就能再弄出一封供詞。

  而且,銀幣販賣案件,不會結案,會永遠這么吊著,最起碼,在未來的兩到三年內,都有著極大的威懾力。

  張居正走出乾清宮,長出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也算是解決了。

  回到內閣沒多久,那些官員們再次涌了過來,前來詢問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張居正沒有多說,只是告訴這些官員,皇帝當著他的面把那份供詞撕毀了。

  簡短的一句話,讓這些官員終于放下心了,這也就代表著皇帝不會再查他們了,他們心里也很清楚是用什么做了交換。

  張居正看著面前的這些官吏,說道:“今天下去之后,你們這些人就好好的做事,不要再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這件案子還沒有徹底的結案,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次出來,希望那個時候你們還有好運吧。”

  “這都是元輔的功勞,以后為元輔當牛做馬……”

  “元輔真是宅心仁厚……”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馬屁朝著張居正涌了過來。

  此時此刻,張居正也算是將這些人收服。要是他們以后還敢胡作非為,或者不聽話,張居正完全有反制的措施。

  張居正又說了一些其他的話,便讓他們離開。

  事情就這樣漸漸的消弭下去,沒有人再提。

  冬天即將來臨,朝會還是要該開的。萬歷體恤官員,就將地方放在了皇極殿。

  冬天天亮的很晚,皇極殿中燃燒著數十根明亮的蠟燭,將黑暗驅散。

  文武官員整齊的排列在宮殿當中,朝著萬歷恭敬的行禮。

  伴隨著山呼聲,早朝終于開始了。

  塵埃落定,戶部員外郎賈錚才率先站了出來,他手中的笏板高高的舉過頭頂,朝著萬歷洋洋灑灑的說了起來。

  “陛下,臣以為,朝廷能有如今氣象,全賴陛下洪福……”

  說了大半天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內容,全部都是在拍萬歷的馬屁,說的這些話倒是讓萬歷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在萬歷疑惑之際,他終于說出了目的:“陛下,如今,銀幣倒賣案件,罪臣已經伏法,是不是該結案了?!”

  這話一出,整個朝堂鴉雀無聲,幾乎所有的官員都看向賈錚才。

  前幾天聽說,錦衣衛從戶部侍郎的嘴中得到了很多線索,說要大興牢獄,怎么過去這么久,連個動靜都沒有,現在賈錚才還要讓皇帝結案,這有些不對勁啊。

  萬歷說道:“結案?!目前這個案件尚未理順,沒有查清楚,結案,有些早。”

  萬歷這話說的很明白,就是要用這案件壓著你們。

  賈錚才又接著道:“臣聽說,在這個案件之中,有很多底層的吏員為非作歹與戶部侍郎混在一起倒賣銀幣。俗話說,千里之堤潰于蟻穴,盡管這些吏員位卑職小,但他們數量眾多,如果真的想要做一些為非作歹的事情,朝廷很難發現。臣以為,應該整治整治。”

  這話一出,鴉雀無聲的朝堂又開始喧鬧起來。

  站在這朝廷之中的官員沒有幾個是蠢貨,他們當然知道賈錚才這話說的是什么意思。

  朱德昭成為銀庫大使過去沒多久,前一段時間皇帝又讓太監從開封弄了三十幾個宗室子弟過來,現在賈錚才又說這些話,其目的不言而喻。

  賈錚才當然能看清楚萬歷和張居正的交易,他和這個案件牽扯太深,必須要讓皇帝那邊穩定,不然的話早晚會把他扯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要趕緊讓皇帝敲定吏員的事,早一天讓這件事塵埃落定,早一天安穩。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萬歷問道。

  賈錚才說道:“陛下,臣以為,朱德昭等人非常合適。”

  這話一出,讓原本就有些喧鬧的朝堂更加躁動。

  這不就是明擺著讓宗室子弟來擔任吏員嗎?

  之前那個朱德昭還不夠嗎?現在還要那么多,難道就一直不滿足?這是想干什么?難不成,要把整個六部的吏員全部換掉?

  “陛下,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眾所周知,宗室不得為官,雖然吏不是官,但也差不多,更別說這是朝廷中樞,豈能讓外藩入京,此乃養虎之患。”

  一個御史站了出來,朝著萬歷慷慨激昂。

  在他之后,又有好幾個御史站了出來。

  萬歷根本用不著和他們多費口舌,自然有人反駁。

  兵部郎中張泰鶴忽的站出來,指著那些御史,大聲呵斥:“你們這些人只會嘴上放屁,哪里能干一件事實?元輔此前實施考成法,然而這只是針對官員,可在六部之中,吏員數量眾多,若不加以約束,豈能行?”

  “沒錯,應該加以約束……”

  又有幾個官員跳了出來,指著那幾個御史破口大罵。

  整個朝堂幾乎一邊倒,全部同意此事。

  萬歷看向張居正,問道:“先生以為呢?!”

  “臣以為,此法不無道理。”張居正說道。

  有了張居正的這句話,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萬歷也只好順應民意,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按照這樣做吧。”

  “陛下,此乃養虎為患,不能這樣吧。”

  “張叔大,你愧為首輔!”

  那幾個御史,悲憤不已,指著張居正就罵。

  張居正面不改色,沒有任何反應。

  挨罵,小事而已。

  朝會就這樣過去,剩下的就是如何安排那些宗室子弟,什么職位適合他們。

  這是一場兩全其美的交易,官員活了,萬歷也實現了目的。

  等手中權利再大時,就可以大刀闊斧的改革了。

  也沒花什么時間,就把這事情徹底敲定。

  沒過幾天,萬歷就把剩下的那九個宗室子弟安排進了戶部和兵部,對此,戶部和兵部的那些官員,什么都沒說,只是眼睜睜的看著。

  從這一刻起,朝堂漸漸向萬歷傾斜。

  宗學,徹底的完工。

  為了和之前做出比較,萬歷將宗學更名為大明皇家學院,招生的主要對象是宗室子弟,勛貴子弟,有功之后。

  當所有的準備工作完成之時,冬天終于來了。

  目前,大明皇家學院當中的學生只有張鯨從開封帶來的那三十個周藩子弟。

  萬歷的安排是,等明年開春之時,再進行大規模的招生。

  所有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軌,萬歷制造矛盾,利用矛盾,在解決矛盾之時,完成了自己的想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

  遼東,大雪漫天,冰雪覆蓋,整個世界銀裝素裹。

  赫圖阿拉,覺昌安坐在新家的臥室中,臥室中央放了一個銅爐,里面是上好的煤炭,將整個房間熏烤得暖意洋洋。

  房間中的布置極為豪華,金銀飾件數不勝數。

  因為他和陳增的交情,加上他的孫子又在宮中當值,所以他在遼東這邊有著不小的權利。他在撫順互市那里,有不小的臉面,依靠著這些,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倒賣遼參,獸皮以及珍珠,讓他賺的盆滿缽滿。

  有了錢,自然要花出去。

  于是他便花費重金,將自己的宅子翻新了一遍,同時也在互市上買來了很多奢侈品。

  他面前的這個銅爐,據說和皇家沾點關系,價格不菲,足有二十兩銀子,但對于他而言,二十兩銀子也不過灑灑水。

  座下是一個黃花梨的躺椅,他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眼睛微閉,享受著舒服的歡娛。

  就在這時,急促的敲門聲忽然傳了過來。

  “阿瑪,出事了。”塔克世的聲音傳來。

  “進來吧,發生什么事了,竟然如此慌張?!”覺昌安說道。

  塔克世推門而進,一臉焦急的來到了覺昌安面前。

  “王杲來信了。”塔克世拿著一個竹筒,將其交給了覺昌安。

  在聽到自己兒子的這番話之后,覺昌安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拿過竹筒,打開之后,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這個該死的東西,他竟然敢說這樣的話,難道他不知道我的孫子在宮中當職嗎?囂張跋扈,可惡至極!”

  片刻之后,覺昌安一臉憤怒的將手中的信件摔在了地上。

  “父親,怎么了?”塔克世急忙問道。

  “還是之前那件事,問咱們要人要兵要馬要錢要糧。”覺昌安憤憤不平的說道。

  在之前,王杲與覺昌安本是同盟關系,后來,覺昌安安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便與李成梁那邊攀上了關系。

  再后來,借著陳增的到來,他又把自己的孫子努爾哈赤送進了宮中,加深了與大明朝廷的聯系,同時也獲得了不少的利益。

  然而,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他的所作所為終究被王杲得知,種種做法終于引來了王杲的不滿。

  兩個月前,王杲決定進攻大明,于是向覺昌安要錢要糧。

  覺昌安不給,各種搪塞。

  今年冬天,高冷無比,大雪不斷,王杲那邊陷入了險地,糧食短缺,于是就再次向覺昌安來信要糧要錢。

  這一次,王杲在信中說的很凌厲,如果覺昌安不給,就領兵討伐,滅了他。

  事實上,王杲很早之前就想領兵討伐覺昌安。

  奈何,他尚未整合手中的兵力,加上互市的徹底放開,使得他手下的部落跑了不少,為了防止人員外逃,他只能先處理內部矛盾,故此一直耽擱下來。

  等他剛剛整合完畢,大雪就襲擊了整個遼東。

  手中的存糧本就不多,加上后院起火,剩的更少了,要是沒有糧食,他只會被餓死。

  于是,為了活下去,他把目光放在了覺昌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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