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團長，你這大忙人怎么有時間來我們這個小樂團？”胡丙旭指揮和蔣大偽有過合作，所以笑著上去打趣。
從打去年開始，有了一種新的方式，名字叫做走穴。
一般都是有一個穴頭負責組織，然后拉出一幫唱歌的，到各地進行演出。
演出的價碼，根據名氣而定，一般的小星星，就十塊八塊的；像是蔣牡丹這種，有自己的代表作，也比較受眾，價碼自然就高一些。
基本上演一場的話，就差不多能拿一個月的工資。
雖然和以后幾萬、幾十萬、上百萬的出場費相比，這點錢根本不算啥。
但是要知道，現在才是八十年代中期，唱兩首歌就賺一個月的工資，那可不得了。
而蔣牡丹就比較熱衷于走穴，后來也因為影響不好，就辭了歌舞團的團長。
蔣牡丹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老胡，你少拿我開涮，這不是電視臺的領導打電話，叫我來錄歌嘛。”
胡指揮聽了不由一愣：我怎么沒聽說？
于是他朝黃鐘望過去，目光中帶上詢問：難道是小黃老師叫來的？
黃鐘也搞明白蔣牡丹的來意，他朝著胡指揮微微搖搖頭，看來是蔣牡丹上次被拒絕之后，還不死心，走起上層路線呢。
“是王臺長，非要找我唱西游記的主題曲，敢問路在何方，我也不好拒絕，這不是來跟各位合作了嘛。”蔣牡丹嘴里繼續說著。
他口中的王臺長，自然就是電視臺現在的一把手，也就是黃鐘接觸過的那位小王同學的父親，就是給紅孩兒配音的那位小王同學，在云宮迅音里詠唱啊啊啊的。
這下胡指揮也為難了，瞧瞧蔣牡丹，又望望小黃鐘。
剛才他聽黃鐘說了，這首歌小黃老師準備自己唱，現在又來了一個搶歌的，還帶著尚方寶劍來的，這事可不大好辦。
這時候，蔣牡丹也仿佛剛剛發現人群中的黃鐘，笑著打招呼：“小黃也在啊，一會兒要辛苦你啦。”
黃鐘淡淡說道：“都是工作嘛，不辛苦。”
“對，都是工作，王臺長請我的時候還特意強調，西游記這部劇，全國矚目，一定要把各方面做到盡善盡美。”蔣牡丹臉上也同樣帶著微笑。
別人不清楚這里面的貓膩，可是黃鐘卻能感覺到，對方眼中的笑意，帶著一抹譏諷。
你黃鐘不是不許我唱這首歌嘛，我還就偏要唱了，你能奈我何？
黃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揉揉眼睛：這還是那個一團和氣的黃老師嗎？
只見黃鐘突然臉色一板道：“蔣老師，楊導讓我負責西游歌曲的監制，這首敢問路在何方，已經確定由我演唱，叫您白跑一趟，對不起啦。”
蔣牡丹臉上的笑容也嗖的一下消失不見，直接了當說道：“小黃，楊導也是電視臺的人，總歸要服從領導安排。”
黃鐘猛的一揮手：“那我不管，現在是我負責，要是電視臺的領導不滿意，隨時可以換人！”
這幾句話，令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小黃老師這么剛的嗎？
站在黃鐘身旁的胡銀寅，更是握了一下拳頭：“黃老師，你這才是真的霸氣！”
他剛才唱大圣歌，覺得自己都能戰天斗地，不過他那都是想法；可是跟黃老師一比，還是黃老師霸氣，人家這是動真格的了。
郁軍艦心里也犯嘀咕：剛才幸好對小黃老師一直保持尊重啊。
他現在的地位，跟蔣牡丹可沒法比，想想黃老師剛才，把蔣牡丹都懟得臉色發青，他要是把黃老師惹毛了，那還能活？
反倒是剛才膽戰心驚的吳靜，看到黃鐘如此強勢的一面，瞬間感覺有了主心骨：蔣老師這樣的大歌唱家，黃老師說不用就不用。
然后反倒用我這個新人，這是多大的信任啊！
想到這里，小吳同志挺挺了本來就高聳的胸脯，自信噌一下子就拔起來了。
“你，你，你！”蔣牡丹哪受過這種氣，用手指著黃鐘，竟然說不出話來。
憋了半天，他這才吼了一聲：“你無組織無紀律，有才無德，我找王臺長評理去！”
“呵呵，不用你唱就無德了，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線，無需你來定性。”黃鐘也毫不客氣地回敬，動不動就扣帽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最可笑的是，一個本身道德就有問題的人，偏偏還指責別人缺德，這堅決不能忍。
正這個時候，一個小腦瓜從門口探進來，隨即清脆的聲音傳來：“呦，這么熱鬧？”
隨后，一個嬌小的身影，就蹦蹦噠噠跳進來，黑亮的小瞇瞇眼一掃，就定格在黃鐘身上：“哇，小黃老師，終于逮住伱啦！”
一邊叫嚷著一邊沖過來，直接就掛到黃鐘的胳膊上。
“王同學，你不上課的嗎？”黃鐘用另外一只手拍拍王雪莼的小腦瓜。
“嘻嘻，明天要參加一個演講比賽，學校給我放了一天假。”小王同學落到地上，然后又抱起黃丁丁，一大一小嘴里哇哇亂叫，好不熱鬧。
蔣牡丹正在氣頭上呢，嘴里忍不住嘟囔一聲：“這誰家孩子，一點教養沒有。”
小王同學一聽可就不樂意了，扭頭打量一下這位：“蔣老師啊，你昨天晚上還去我家了呢，跟我爸爸說，你想唱西游記的片尾曲，還說小黃老師的壞話，我都聽到啦！”
“你……你是王臺長家的？”蔣牡丹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噢！周圍響起了樂隊成員恍然大悟的聲音，剛才這位蔣老師還吹噓，說是電視臺請他來唱，敢情是自己求來的。
這臉皮真夠厚的，難怪臉盤子這么大。
“蔣老師，我們要排練，您要是沒事，就腿兒著吧。”趙鼓手吊兒郎當的聲音忽然響起。
“就是，就是。”樂隊不少成員都出言附和。
在蔣牡丹和小黃老師之間該如何選擇，那還用說嗎？
“你們……我！”
面對這樣的情形，蔣牡丹是真沒臉再呆著了，一甩胳膊，含恨而去。
趙鼓手嘴巴可不饒人，還故意嚷嚷著：“哼，跑我們這裝什么大尾巴狼，不會又去找領導告狀去了吧？”
“等我晚上回家，先跟我爸好好說說這事，太氣人了。”
小王同學嘴里氣呼呼的，在她心目中，黃鐘老師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豈容他人詆毀？
黃鐘又恢復成原來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輕輕擺擺手：“好了，咱們繼續，吳老師，你……”
“黃老師，我可以試試！”
此刻的吳靜，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臉上多了幾分自信和堅定。
黃鐘臉上也露出滿意的微笑：“吳老師，這就對了，站在舞臺中央，你就應該散發萬丈榮光！”
吳靜也抿抿嘴唇，然后走到胡指揮身前。
樂隊這邊，幾首曲子早就練熟，而且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女兒情婉轉的旋律響起。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圣僧，女兒美不美，美不美……”
吳靜的嗓音純凈，而且女人味兒特別濃郁，把女兒情這首歌唱得婉轉多情。
胡指揮和樂隊成員心中再次嘆息：黃老師好像又選對人了。
等到吳靜唱完，她自己也感覺很滿意，深吸一口氣：“黃老師，你覺得怎么樣，黃老師……”
黃鐘愣愣地站在那里，顯然已經出神。
剛才這首歌，引起了他一段難忘的美好回憶，不知不覺，沉浸其中。
“爸爸！”
黃丁丁的叫聲讓黃鐘清醒過來，他笑著點點頭：“吳老師唱得不錯，我都聽入迷了。”
得到黃老師的夸獎，吳靜臉上也變得興奮起來，還帶上一抹羞澀。
“不過，我感覺還是差了一點點，沒有徹底展現出女王的嫵媚多情。”
這事，黃鐘當然最有發言權。
啊！
吳靜頓時又慌張起來，怯生生地望向黃鐘，剛才小黃老師可是把蔣老師都訓得灰頭土臉。
黃鐘則擺了擺手：“沒關系，吳老師你已經唱得很好，只不過是我要求高，精益求精。”
稍稍思考一下，黃鐘就有了主張：“這樣吧，等抽時間，你去電視臺看看女兒國這一集，相信看完之后，一定會有啟發。”
吳靜點點頭，這確實是一個比較好的代入方法。
“好呀，我也早就想看啦，哈哈，小黃老師，你演的唐僧過沒過美人關？”小王同學也興奮地叫起來。
咱能不能別提這事！
黃鐘只能反問一句：“不過關，怎么繼續西天取經？”
小王同學嘻嘻一笑，小臉上寫滿狡黠：“小黃老師，我說的可不是戲里，是戲外。”
她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生怕錄音的時候，把她給落下。
雖然沒有歌詞，就是一段啊啊啊，可是真帶勁，反正小王同學已經習慣出現在幕后。
而且這丫頭精靈古怪的，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又見過大美女朱林，所以就開始八卦起小黃老師。
“你個小丫頭片子，不好好學習，整天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是不是討打！”黃鐘故意揚起巴掌。
小王同學則吱溜一下躲到黃丁丁身后，扯住黃丁丁的衣后襟，還下意識地低頭瞄了一眼，不由得撇了撇嘴。
黃丁丁可高興了：“爸爸，咱們是要玩老鷹捉小雞嗎？”
排練室里，響起了一陣歡快的笑聲。
黃丁丁真是個神奇的小朋友，有她的地方，從來不缺少歡笑。
這時候，只見趙副團長快步走了進來：“電視臺那邊來電話，告訴咱們，先不要排練，大家都散了吧。”
排練室里的人瞬間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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