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命新面無表情地站在洗手臺前，沉默地盯著沖刷著自己雙手的水流。
在馬恩干掉洪元以后，秦嵐就名正言順地成了南聯邦救世聯盟群體的臨時首腦，取得了洪元本來想要擁有的位置，而李秀玉和納森則成了跟她走得最近的兩位Ⅳ階能力者。
他們重新商議了談判的事情，并且最終在眾人都同意了秦嵐的決定——那就是和聯邦停戰，并且派出了最信賴的幾個人處理這件事。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件事馬上就會落幕，他們都可以得到安全自由的未來，雖然這也意味著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救出神霄行者了，但現在的結果已經算很好了。
尤其是對他來說。
雖然秦嵐沒有提到這件事，但誰都記得洪元當時曾經說出過自己為何能瞞過他們的原因，因為檢驗預言真實性的卡婭已經被他買通了。
而在宴會結束以后，李秀玉和納森沒有讓卡婭順利地離開。
最終他們決定處理掉這個背叛者。
而負責動手就是他。
尚命新伸手關掉了水龍頭，隨手用毛巾擦了擦，接著就走出了衛生間。
他停住了腳步。
因為有個拄著拐杖的男人正坐在他客廳的沙發上。
他咽了咽口水。
男人撐著拐杖有些困難地站了起來，轉過身對尚命新笑了笑：
“驚喜嗎？”
尚命新有些驚恐地看著他：
“你是死是活……”
洪元笑著說道：
“你可是能力者，怎么還會怕鬼嗎？
“我當然還活著，你覺得正常人死后會變成雕像嗎？”
尚命新看著他的眼神中依然滿是戒備：
“那你是來干嘛的？”
他邊說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洪元。
洪元的皮膚比起上次看起來要慘白不少，身體也瘦了半圈，看起來就像是脫了層皮，并且他的重心也明顯朝著拐杖的位置在傾斜，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的。
尚命新還注意到這跟拐杖的造型很獨特，主題看起來就像是纏繞的深灰色樹根，并且在頂端慢慢地形成了近似人臉的模樣，有著****著眼睛和嘴巴的孔洞，并且就像是正在哀嚎的怨魂。
洪元注視著他露出微笑：
“來干嘛？當然是來找我最堅定的跟隨者啊。
“你不是還親自處理掉我們的另一位同伴，掩蓋好了自己的身份等我嗎？”
當然不是。
他親自去處理卡婭只是因為怕她泄露自己的身份。
尚命新在親眼看見洪元在眨眼間被馬恩擊敗以后，就已經將曾經跟隨過洪元的事情“忘記”了，并且決定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跟著秦嵐完全停戰談判。
即使現在洪元在他面前死而復生，尚命新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
“你看起來并不是很好。”他對著拄著拐杖的男人說道。
洪元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接著用有些浮夸的神態說道：
“哦，你說這個……
“不，這只是小問題，至少以死而復生的代價來說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你完全沒必要擔心，雖然我看起來有些虛弱，就像是剛剛才從墳墓里爬出來一樣。
“而且實際上我也的確損失慘重，這些年存續下來的大量資源都被消耗在了這次復活里，當然，這也是我儲存它們的原因……
“但不論如何，我依然是個現實扭曲者。”
說完以后他就笑瞇瞇地看著尚命新，等待著他的回答。
尚命新當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論如何，他還是位能干掉自己的現實扭曲者。
這也是尚命新會背棄救世聯盟的原因，他在這場戰爭根本看不到任何的生還的可能性，而在洪元找上門以后，他也沒有猶豫太久就做出了決定。
現在看來當時他當時用來判斷的依據并不可靠。
尚命新退后了半步說道：
“我不理解你來找我的原因。
馬恩已經揭穿了你的陰謀，現在的你就算回去也沒法按照原來計劃的行動了。
“你既然是位現實扭曲者，而且在他們看來你可能已經死了，你完全可以就這么遠離這里，不管是去哪你都可以活得很好，我看不到你還要找我的理由。”
洪元笑了兩聲：
“計劃？看來你真的信了。”
尚命新不解地說道：
“你不是和我們說好了嗎……”
“根本就沒有計劃。”洪元臉上掛著略帶諷刺的微笑，“那是我瞎編告訴你們的，當然，現在的我承認這么做不怎么好，不過從來都沒有什么計劃。
“我的意志就是計劃，就是即將到來的現實。”
尚命新不解地問道：
“那你現在想做什么，報復馬恩和救世聯盟嗎？”
對方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已經不再想摻和救世聯盟的事情了，早就趁機永遠地在他們的眼前消失了，誰都不會再去找他。
洪元神情平淡撣了撣肩：
“我不喜歡用報復這個詞，我又不恨馬恩。
“他是位救世聯盟成員，既然察覺了我的陰謀，會試圖殺死我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我不能說對他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恰恰相反，我還覺得他挺有趣的。
“只不過碰巧他擋在了我的面前，簡單地解釋下吧，現實扭曲者有著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而且多數情況下現實扭曲者相互間都沒有什么能力上的交集。
“這不是什么我們的特點，只是個概率問題。
“而我剛好就是個例外，我是位很強的現實扭曲者，以至于有的時候能比他們更輕松地將自己的意志化作現實，雖然在你們看來我的能力只是制造某種所謂的混亂，不過這其實是個誤解。
“是常人對我們的誤解。
“我的能力就是單純的就意志化作現實，幾乎可以說是同類中最接近全能的那種。
“至于混亂之神不過是種自嘲而已，因為在你們眼中我的所作所為自然都是混亂的，這只是因為我凌駕在秩序之上。
“比如說你會覺得數字五十六后面是百分之三十七是混亂，前就是后也是混亂，空間不符合你們對距離的理解依然是混亂，死去等于活著還是混亂，鴨子就是紅色同樣是混亂……
“但我們對你們來說就是混亂，我其實只是在走你們看不見的捷徑而已。
“只是其他人的表現形式剛好在你們的理解之內，但我們的本質是你們沒法理解的東西，是對你們眼中秩序和邏輯地徹底摧毀，你們對全能這兩個字過于缺乏想象力了。
“我的想法才是現實，你們身處的容器不是。
“當然，你聽到這里肯定會想那我為什么會被馬恩擊敗。”
不，尚命新現在想的是自己肯定沒法輕易地離開了.
“嗯……”洪元想了想說道，“其實情況相當復雜，但可以簡單的用幾個理由解釋。
“首先肯定是因為我輕敵了，不過當時就算我真的謹慎對待馬恩也未必能贏，因為這位馬恩其實在你們中也算是相當少見的強者。其次是因為這場戰斗他是有備而來的，不過這也不重要……
“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我還是受到了限制。
“畢竟要是真的無所不能，我早就統治你們的世界了。
“我暫時還有著各種各樣的限制，比如說我的肉身很脆弱，就像是那位注定歸來之人。
“而且我想要改變現實也要消耗力量，越偏離現實的就越困難，例如我現在就還遠沒有到可以修改數學定律的程度，并且我沒有辦法自己生產力量。
“這就是我要摻和這件事的原因。”
尚命新已經隱隱想到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本來是想要汲取力量？”
洪元同意道：
“沒錯，我猜你也已經想到了，不是隨便什么能量都可以滿足我的需求，我會留在救世聯盟是因為這里有著我需要的東西，我本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是這樣或那樣的事。
“但本質上我只是打算汲取她留在這里的力量。”
尚命新不解地問道：
“但她不是已經被囚禁起來了嗎，這里怎么會由她的力量？”
洪元笑著說道：
“這里當然會有，你覺得神霄的力量是以什么形態存在，是某種你可以度量的能量嗎，不，她在這里留下的‘預言’就是力量。
“而我本打算利用這個身份竊取她殘留的力量，不瞞你說這對我其實是相當豐盛的一餐，可惜現在全都被馬恩破壞了。”
這些就是洪元打算告訴對方的部分了。
這段對話中約有七成的內容是真的，剩下的三成這是胡扯來掩蓋事實的。
洪元的確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取得力量，要是沒有其他現實扭曲者的存在的話，他就沒法對現實造成任何影響了，但他不像是自己說的那么無所不能。
至少如果想要單憑意志去實現什么，對他來說相當的困難。
即使是創造個普通的物品對他來說也很難，因為在這個過程將有海量的力量會被浪費掉。
洪元當時選擇了混亂的“空間”來與馬恩戰斗只是由于這對他來說更簡單。
這是因為過去的他曾經接觸到的現實扭曲者中有位就能做相同的事，而他可以將收集到的力量以相當低的消耗去復現其他現實扭曲者的“奇跡”，只要接受他們身上的約束。
這也是他可以復活以及身體需要常年保持脆弱的原因，過去他也曾經在圣教中任職過一段時間，并且收獲到了不少的力量。
而他將的全部來自祂的力量都用到建立那間教堂了。
雖然以前的紅顏官很傲慢，但還是對死亡有著本能的恐懼。
只是那座復活教堂也還在不是特別的完善，所以羅塞特必須代表天使準時進入教堂完成他叮囑好的儀式內容，只要錯過了時間他就會永遠死去了。
如果不是得到了噩夢的提醒，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可能死在宴會上。
除此以外，他還可以將收集來的力量以至少三比一的代價轉化成他已經熟悉的其他現實扭曲形式，這也是他處理神霄力量的方式。
這是個看上去很浪費的做法。
神霄的力量本身其實相當的強大，不僅可以提供中和掉他肉身脆弱的缺點，還能提供對未來的預知能力，可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直接使用神霄的力量。
因為他也受到了神霄的限制。
如果想要變成神霄，那他就得走上救世之路。
顯然他正走在對救世相當不利的道路上，如果再過分點他自己都可能都會變成神霄要解決的對象，因此不管收集了多少神霄的力量他都只能通過其他方法使用。
這也是當初神霄允許他加入救世聯盟的原因。
也許在她落敗前對自己還有些其他的安排，不過現在這些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洪元看著尚命新說道：
“這就是那個問題的答案，我來找你的目的自然是要得到你的幫助。
“而你會得到比原先還多的報酬。”
現在他要做的就算認真地收集神霄行者遺留在這里的力量。
其實他剛剛自稱的全能也不完全是假的。
理論上只要他不停地熟悉其他的現實扭曲者力量運行方式，就能穩定地朝著真正的全能前進，只有個小小的問題需要得到解決。
那就是是他見過的現實扭曲者寥寥無幾。
尚命新有些不情愿地說道：
“但我們現在已經可以和聯邦停戰了……”
洪元說道：
“想清楚點，是他們可以和聯邦停戰。
“你已經背叛過救世聯盟了，即使現在你想要迷途知返也沒法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錯，你停止對他們背叛只是因為以為我死了，他們怎么會相信你？
“你們曾經跟隨過位現實扭曲者，這是個正確的決定。
“現在該重新做決定了。”
尚命新沉默了片刻，但最終還是低下了頭顱：
“我該做什么？”
洪元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很好，現在我們要做的是破壞救世聯盟和聯邦的停戰，因為那場宴會上發生的事情讓我意識到了這其實也是神霄計劃中的一部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摧毀它。
“對了，我們還要殺了馬恩。”
尚命新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你不是說……”
洪元重復道：
“我要殺了馬恩，而且不是因為要完成原來的計劃順便殺了他，殺死他這件事就是我的目的。
“但我向你保證這不是復仇，這個決定完全不是出于私人恩怨和情緒，我半點都沒有想要讓他死的想法。
“我這么做只是因為他殺過我一次。”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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