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的諜戰歲月 > 第034章 魚餌
  程千帆此前判斷老莫的尸體最快會在這一天的上午被發現。

  他發現自己忽略了一點,這就是老莫在巡捕房極其糟糕之人際關系。

  老黃來值房的抱怨,他的生氣表現,更像是一場表演:他沒有對老莫不管不顧,是老莫自己沒有來醫療室換藥的哦。

  抱怨完畢,老黃打著酒嗝、晃晃悠悠準備離開。

  “老黃,要么你去老莫家里看看?”劉波調侃說道。

  “不去。”老黃直接搖頭,梗著脖子,“憑什么啊。”

  “老黃,醫者仁心啊。”何關怪聲怪氣喊道。

  老黃假裝沒聽到,倒背著手,晃晃悠悠的離開,他去的是伙房的方向。

  “劉哥。”程千帆扔了一支煙,劉波伸手接住,隨口道了謝。

  程千帆自己嘴巴里捉了一支煙,又給何關以及關系不錯的大頭呂散了煙。

  隨手將煙盒扔在桌子上,道了句,誰想要的自取。

  噴云吐霧中,程千帆在琢磨劉波剛才的話。

  看似劉波只是隨意的調侃老黃一句,很正常。

  但是,在‘有心人’程千帆聽來,就有些不一樣的意味。

  其他人沒有調侃讓老黃去查看老莫的情況。

  為什么劉波要提起這個。

  更進一步的說,為什么是劉波?

  劉波和老莫的關系素來不怎么樣。

  這給程千帆的直覺就是,劉波確實是在關注老莫,只是這種關注很隱蔽,若非有心琢磨、很難發現。

  ……

  閑極無聊的眾人紛紛猜測老莫這廝為何沒有來醫療室換藥。

  大頭呂擠眉弄眼,“我聽說老莫有一個相好的,這老莫休假不當值,在家里可要加班哦。”

  “加班個鬼哦。”一個巡捕嘿笑說道,“就老莫被小程打……”

  “咳咳咳。”程千帆連連咳嗽。

  “哦,老莫是因公負傷,就他那慘樣,躺床板上等人喂飯還差不多。”

  “老莫動不了,別人可以動啊。”有人挑了挑眉。

  眾人都嘿嘿嘿笑起來。

  程千帆和何關兩個小年輕不明白,但是,裝著明白的樣子跟著嘿笑。

  大頭呂等人越說越來勁,擠眉弄眼的好像在對暗號,你懂,他懂。

  程千帆和何關聽著聽著明白了,兩個年輕人漲紅了臉,躲到一邊去抽煙。

  “粗俗!”何關低聲罵到,抬頭看到文書辦的彭文書從院子里走過,只覺得那彭文書扭腰擺跨搔首弄姿的樣子,自己素來看不慣的感覺竟是淡了許多。

  似乎……還挺好看的。

  ……

  “無恥!”

  “自由高貴的法蘭西,不過是表象,他們和日本人本質上都是一路貨色,老資格帝國主義,標榜著自由民主,骨子里是骯臟的食腐者,他們享受慣了,對新崛起的帝國主義充滿了畏懼。”

  “法國人、英國人,他們都在退讓,希望日本人吃飽了,不會進一步蠶食他們在中國的利益,他們在養虎為患。”

  方木恒在牢房里吶喊。

  在隔壁的牢房,‘朱源’一開始還能跟著配合吶喊兩句,此時他翻了個身,牽動了身上的傷勢,便故意發生慘叫聲。

  “朱源,你怎么樣?”方木恒聽到動靜,趕緊問道。

  “還好。”朱源咬著牙說道,“你說的真好,帝國主義沒有一個好東西。”

  “我只敢用我的筆桿子,和我的嘴巴去吶喊,發出憤怒的咆哮聲。”方木恒透過牢房的縫隙,看到隔壁獄友一身傷痕,既憤怒又敬佩,“我卻不敢真的去行動,比起你們差遠了,你是敢在東北和日本人真刀真槍的打仗的大英雄。”

  “不,你用嘴巴和鋼筆開啟民智,喚醒人們的愛國和抗爭意識,這也是非常重要的。”朱源表情嚴肅說道。

  隨即長嘆一口氣,“我,我只是不甘心……沒有死在抗日前線,卻要死在狗特務手里,我不甘心啊!”

  “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犧牲的。”方木恒目光灼灼,“我很快就可以出去,我是記者,我要將你的事跡報道出去,我要讓全上海,全中國都知道,一個在東北抗日前線奮勇殺敵的大英雄,沒有犧牲在抗日前線,卻被法租界逮捕,更可能被引渡給國府遭到殺害,這是何等的諷刺,這是何等的不公!”

  “親者痛仇者快!”

  “我要用民眾的憤怒,用輿論的力量,救你出去!”方木恒握緊拳頭。

  一個小時后,黨務調查處上海特區行動股股長吳山岳接到了一個電話:誘餌已于今日放出,魚兒上鉤。

  ……

  第二天上午。

  老莫依然沒有來巡捕房醫療室換藥。

  馬一守發話了,讓老黃明天去老莫家里看看情況。

  程千帆在中午的時候給方家掛了個電話,是女傭接的。

  他請女傭轉告唐筱葉,方木恒會在傍晚釋放。

  法租界亞爾培路和霞飛路的路口,這是一個新開不到半年的書店。

  書店的后院有一個雜物間。

  夜已深。

  屋內沒有開電燈,只是點了一盞煤油燈,燈罩遮住了光線,窗戶也放下了竹簾,縫隙塞了紙。

  幾名工人正在緊張的忙碌著,他們在印刷最新一期的《紅旗報》。

  周虹蘇在門口不停的踱步,既是在放哨,也是在等消息。

  傍晚時分,組織上潛伏在《申報》工作的同志發出請求緊急聯絡的信號。

  這讓周虹蘇頗為緊張。

  這種下級要求見上級的緊急聯絡,只有十萬火急的時候才會使用。

  是這位同志暴露了?

  還是有別的同志被捕了?

  還是新一輪的大搜查又要開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側門有人敲門。

  敲門聲音很輕,若非周虹蘇一直盯著,恐怕都聽不真切。

  周虹蘇示意其他人小心。

  噗!

  有人立刻吹滅煤油燈。

  有人拿起桌子腿,竹竿等雜七雜八的正常‘武器’。

  周虹蘇輕手輕腳走出去。

  “誰?”

  “老管。”

  “什么事?”

  “家里沒豬油了,順便來借三兩醋。”

  周虹蘇打開側門。

  “朋友出來了,這是他當時拍的照片。”

  “還有一份報紙,很重要。”

  “剛剛印出來的,明早見報。”

  “辛苦了,注意安全。”

  送信的同志沒有進門,更沒有向門里瞧,迅速離開,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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