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書網 > 我的諜戰歲月 > 第526章 拒絕
  丁目屯就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他這幾天剛剛結識了一個漂亮的女子,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對于特工總部的工作‘并未特別關注’,就以今天來說,他本與佳人約好了去電影院看花旗國的新電影《綠野仙蹤》,卻是突然接到了三本次郎的電話,好一通質問。

  隨后,丁目屯剛剛了解到是蘇晨德帶隊執行抓捕,還未更進一步了解情況,這邊荒木播磨已經奉三本次郎的命令來特工總部一頓興師問罪:

  特工總部竟然敢襲擊特高課秘密站點。

  特工總部意欲造反嗎?

  “荒木先生,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丁目屯微微皺眉,說道。

  對于荒木播磨這盛氣凌人、猶如主人訓斥奴仆的態度,丁目屯是內心頗為不喜。

  “誤會?”荒木播磨沉著臉,“丁主任的意思是,那些襲擊特高課的武裝人員并非你的人?”

  丁目屯就很不喜歡聽這話,什么叫‘你的人’,他從未下達過此命令,也沒有批準過類似的行動。

  “此事丁某確實不知。”他看向李萃群,“遂高,你那邊可知曉……”

  “未曾得知。”李萃群的頭搖的非常堅決。

  他確實是并不知道蘇晨德的此次行動,雖然一切都在他的監控之下,但是,蘇晨德沒有向他請示,匯報過啊。

  荒木播磨怒極反笑,“兩位莫不是在說笑?”

  他獰笑著,看著兩人,“特工總部莫非不是在二位的領導之下?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二位卻什么都不知道,二位覺得這話說出去會有人相信嗎?”

  丁目屯和李萃群聞言皆是皺眉。

  丁目屯是在反思,正如荒木播磨所言,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他這個特工總部主任卻被蒙在鼓里,這確實是極為不應該。

  權柄,權柄,豈可交于人手!

  李萃群則是意識到他暗中縱容此事發展、以茲謀利之事,卻是一葉蔽目,有一件事被他忽略了:

  那就是威信。

  這里面有丁目屯的威信,當然,老丁的威信若能受到打擊,自是極好的。

  最重要的是他李萃群的威信。

  特工總部發生如此大規模的行動,他和丁目屯竟然都一無所知,這確實是不應該,這不僅僅會令日本人質疑他們的能力,此外,說句難聽點的話,當日本人發現他和丁目屯竟然無法掌控特工總部的時候,他們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對于李萃群來說,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頂著,現在最不舒服的是丁目屯。

  ……

  “荒木先生且聽丁某分說。”丁目屯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我特工總部協助日本帝國維持上海治安,日常有多股力量在晝夜不滯的工作,許是發現了一些線索,卻沒曾想大水沖了龍王廟,發生了誤會。”

  “且事發突然,還未來得及匯報到我和遂高這里。”丁目屯皺眉說道。

  李萃群不禁看了丁目屯一眼。

  “主任說的沒錯,特工總部有多支力量在外活動,為了貫徹靈活機動打擊仇日分子的方針,是允許各部有機動行動權力的。”李萃群補充說道。

  盡管他和丁目屯之間已經隱隱爭權奪利,但是,李萃群很清醒,此時兩人是一體的,合則兩利!

  “我且打個電話問一下。”丁目屯說著,順勢拿起了電話,“接黃素辦公室。”

  李萃群眉毛一挑,黃素暨中統蘇滬區原情報科副科長,此人是隨同蘇晨德一同投誠的,這是已經暗中投靠了丁目屯了?

  很快,電話接通了。

  “什么?竟有此事?”丁目屯勃然變色,他臉色陰沉,“好了,我知道了。”

  放好電話筒,丁目屯表情嚴肅,“荒木先生,事情業已查明,是蘇美一今天帶了一隊人馬在勞勃生路有抓捕行動,蓋因事起倉促,還未來得及報備。”

  “為何不提前報備?”荒木播磨面色陰沉,“我剛才去內田君那里看過,并未看到有行動備案?”

  根據帝國同特工總部的協議,特工總部的任何行動都必須在大日本帝國的監控之下。

  內田便帶了幾人常駐七十六號。

  特工總部的任何行動都要事前向內田小組備案。

  不僅僅如此,特工總部要前往日軍駐扎區域還要有內田小隊陪同。

  此外,特工總部每日工作情況、拘捕人數、所收集的情報等,都要及時向內田小組匯報。

  “根據特工總部同日本帝國達成的協議,若是緊急行動,來不及報備,事后補上備案即可。”李萃群在一旁開口說道,“應是蘇美一緊急行動,還未來得及報備。”

  丁目屯看了李萃群一眼。

  此前李萃群幫他找補,他并未太驚訝,不過,這個時候李萃群冒著惹怒日本人的危險主動說這番話,確實是令他驚訝。

  李遂高這是聞到味道了?

  也好。

  ……

  “緊急行動?”荒木播磨氣的臉色鐵青,挖苦說道,“就是帶隊襲擊了我特高課的站點?”

  “荒木先生暫且不要妄下定論。”丁目屯‘得了’李萃群的默契支持,也是忍不住發火了,“此事的內情,等蘇晨德帶隊歸來后,一問便知。”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主任,副主任,是我,曹宇。”

  “進來。”丁目屯沉聲說道。

  曹宇進來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荒木播磨,他甚至顧不得向丁目屯、李萃群行禮,第一時間向荒木播磨恭恭敬敬的鞠躬,“荒木太君好。”

  “曹桑,你胖了。”荒木播磨上上下下打量曹宇。

  曹宇下意識一個哆嗦荒木播磨的目光在他看來就好似在琢磨在他身上何處用刑一般,他擠出諂媚的笑容,“托蝗軍的福,曹宇的生活越來越有奔頭了。”

  “受傷了?”荒木播磨又問。

  “行動中受了點小傷。”曹宇舔笑,隨即正色說道,“為大日本帝國受傷,是曹宇的榮幸。”

  “很好,很好。”荒木播磨滿意的點點頭,“帝國就需要曹桑這樣的人才。”

  “哈依。”曹宇兩腿一并,低頭鞠躬。

  丁目屯看向李萃群,目光中帶著嫌棄,意思是這就是你的手下?怎如此諂媚?簡直是丟死人了!

  ……

  “曹宇,有事?”李萃群淡淡問道。

  “報告李副主任。”曹宇趕緊面向李萃群,恭恭敬敬的匯報,“蘇長官令我來向丁主任、李副主任匯報勞勃生路事件。”

  荒木播磨眼眸一縮,他先是看了曹宇一眼,又看向丁目屯和李萃群,卻是并未多說什么。

  李萃群眉頭不展,似乎在擔心什么。

  丁目屯疑惑的看了李萃群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不過,此時此刻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說吧。”

  “蘇長官查勘到了仇日分子的行蹤,與今日去勞勃生路搜捕之時,卻是不小心誤入曹家渡三號之恒豐鐘表行。”曹宇說道,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兩位主任,小心翼翼說道,“帶隊行動之歸益秾以下十二人,失蹤了。”

  “失蹤了?”丁目屯皺眉,“什么意思?”

  “就是失蹤了。”曹宇斟酌用詞,“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那種。”

  ……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程千帆面色沉重,“具體什么情況?”

  程千帆眉頭皺起,他的腦海中在反復琢磨房靖樺介紹的失蹤人員的情況。

  龔敏超,滬抗宣傳社八仙橋分隊隊長,身份是中八仙橋小學的國文老師。

  林寒,滬抗外勤人員,身份是三角地菜場的會計。

  夏侯銀庫,滬抗外圍人員,小木橋戲臺售票員。

  程千帆點燃香煙,只是抽了一口就放在一邊了。

  “怎么了?”房靖樺問道。

  “你這煙差勁。”程千帆說道,“這種煙味留在我身上,不合適。”

  他看了房靖樺一眼,提醒說道,“鄒醫生也是小有名氣的神醫了,以后不能再抽劣質煙了。”

  “我會注意的。”房靖樺表情認真的點點頭,這盒香煙是楊樹浦的一個同志來的時候特意帶給他的,他知道是劣質煙,但是不舍得丟。

  程千帆‘不依不饒’,他指了指香煙,“這煙少見,指向性太明顯了。”

  無論是物品,還是口音,亦或是生活習慣,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一旦指向性明顯,就容易出問題。

  “我虛心接受批評。”房靖樺表情鄭重說道,“是我不夠謹慎。”

  程千帆沒有繼續‘不依不饒’,他只是忍不住提醒房靖樺,而且他覺得這是必須要提醒的。

  ……

  “組織上有初步的懷疑判斷嗎?”程千帆問道。

  組織上必然已經在調查此事了,相比較他目前只掌握了房靖樺介紹的情況,組織上顯然更加清楚內情。

  “現在的懷疑方向是可能被敵人秘密擄走了。”房靖樺說道。

  “特工總部?亦或是日本人?”程千帆思忖問。

  “日本人的可能性大一些。”房靖樺說道。

  程千帆心中驚訝,他不動聲色看了房靖樺一眼,并未說什么,只是微微點頭。

  “從三人的身份和工作以及住處來看,似乎并無什么相似之處。”程千帆思忖說道,他看向房靖樺,“這些人之間有什么共同之處?”

  日本人不會胡亂擄人的。

  這并非是說日本人善良,而是因為這種連環失蹤事件,必然是帶有目的性的,不可能胡亂抓人。

  三個人連續失蹤,大概率是三人之間存在某種聯系或者是共通性。

  而三人最大的共通點就是都是滬抗人員。

  “組織上經過初步調查,判斷應該不是因為滬抗的身份。”房靖樺表情嚴肅說道。

  程千帆聞言,表情嚴肅且認真。

  三名滬抗人員失蹤,組織上竟然得出的結論是并非是因為滬抗的身份,那么,這件事就耐人尋味了。

  程千帆沒有問為何組織上會得出如此的判斷,事實上,能夠得出不是因為滬抗身份的判斷本就是非常困難且耐人尋味的。

  他知道有些情況是不能給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因為事涉機密。

  “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況。”程千帆沉思片刻表情認真說道。

  此事必然涉及組織機密,但是,他希望在嚴守組織保密紀律的情況下,能夠得到更多的線索。

  ……

  “失蹤的龔敏超和林寒,這兩人都曾經參加過復旦公學學生義勇軍,在前線同日軍浴血奮戰。”房靖樺思忖說道,“這是我目前所能夠掌握的線索中最大的共通之處。”

  “復旦公學學生義勇軍?”程千帆點了點頭,露出思忖之色。

  他是知道復旦公學學生義勇軍的。

  民國二十一年的“一.二八”淞滬抗戰的時候,復旦學生義勇軍主動請求加入第十九路軍,協助據守吳淞口至蕰藻浜一帶防線,在槍林彈雨中浴血奮戰,此便是復旦公學學生義勇軍第一次公開對日作戰。

  不過,事實上在此之前的民國二十年,曾有一百余復旦學生去南京請愿抗日,被國府百般阻止后,學生軍毅然步行北上。

  他們在北平受到張漢生接見,被贈予干糧和大衣,張漢生動情勸說學生返回校園,這些學生當即拒絕,并且怒斥張漢生丟了東四省。

  此后學生軍輾轉去了河北,加入當地的抗日義勇軍。

  從民國二十年到現在的民國二十八年,八年的時間了,以程千帆在軍統內部所掌握的情報,這百余名復旦公學學生軍已陸陸續續殉國殆盡。

  ……

  “龔敏超?”程千帆心中,“那位李先生報上提到的那個龔建?”

  “據我所知,龔敏超應該是龔建的堂弟。”房靖樺點點頭說道。

  程千帆口中的李先生,李繼忠早年是孫先生的護衛,此人允文允武,精通化學,曾任復旦公學化學院院長,在任內,受命主持復旦公學學生軍訓。

  在李繼忠的主持下,學生軍軍訓非常正規。

  操練時,全體學生軍均戎裝裹腿,女生則不準穿高跟鞋,一律平底鞋。

  經過訓練,復旦師生禮儀已有軍人氣質,直到學生畢業以后,依然保持著軍人風格。

  據李繼忠年初公開發表之《懷念復旦義勇軍》一文中講述了一則故事:

  民國二十一年一月,李繼忠正在漢口的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資源委員會任職,一天,忽然聽見辦公室門外傳來一聲:“報告!”

  “門開處,一位軍官踏進門來,向我敬禮。”

  李繼忠抬頭一看此人正是當年那一批復旦學生軍的龔建。

  龔建是學生軍的負責人之一,第一次淞滬抗戰期間率學生義勇軍開赴吳淞前線,任十九路軍隨營訓練班教官。

  此時,已在國軍中擔任連長之職的龔建,因第二天就要開赴臺兒莊,特來向李先生報告和辭行。

  李繼忠送龔建出門,“眼見他離去,眼看到他的影子沒入于人海中,不見了,永遠沒有再見他了”。

  不久,臺兒莊大捷,龔建在與日寇血戰中壯烈殉國。

  正因感懷于此,李繼忠年初寫了這篇文章,以茲紀念為國犧牲的復旦義勇軍烈士。

  ……

  “‘包租公’同志,如果你問我的態度,那么,我可以坦誠的說。”程千帆看著房靖樺。

  “或者說,我以法租界特別黨支部書記的身份來回答,特別黨支部決定拒絕涉入此案的調查。”程千帆沉吟片刻,說出了令‘包租公’同志驚訝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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