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云潑墨,八方風急,一道雷鳴炸起,原本就連綿的雨勢更是傾盆直下。
官道旁,酒肆的掌柜已經在指揮伙計手忙腳亂得收起幌子。不過外頭慌亂并沒有影響到店里生意,適逢暴雨天,許多不好酒的行人也選擇進來躲雨,手托的酒壺或菜盤的小廝穿行其間,忙得腳不沾地。
“唉,這大雨還不知何時能停。”
“可不是么,聽說是沖撞了龍王爺才惹得降下天罰。嘖嘖嘖,你是沒看見,官道都被淹了!”
“胡說些什么,哪有什么龍王爺,你說的那條破路上回檢修還是永隆三年,被大雨沖垮不是很正常?”
喝嗨了的酒客們肆意喧嘩著,高談闊論,一時之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砰!
伴隨著一陣疾風,半闔著的門扉被勐地吹開,眾人話頭一止,不由得轉頭看向門口。
門口陸續走進三人,外頭明明是瓢潑大雨,這三人未戴任何雨具卻俱是滴水不沾,連衣衫都干爽地很,有眼力的江湖豪客已經將手按在貼身兵刃上,面露戒備之色。
護體真氣外放,分明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正在店內氣氛愈發凝重之時,在那三人后忽然又闖入一位年輕后生。
“喂!外面誰的馬亂停啊!一匹馬占了兩個位置,不知道下雨天馬廄緊張?還有沒有公德心……”
那后生剛進門就罵罵咧咧,淋地跟個落湯雞似的,抱怨了一通又開始問店家討要擦頭發的帕子,嘴里時不時蹦出些“科目二鐵定掛”之類聽不懂的話。
經他這么一打岔,那股緊張的氛圍倒是被沖澹了不少,再者那伙怪人只是兀自尋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眾人心里暗暗舒了口氣,店內又逐漸恢復先前的喧鬧。
寧言拿帕子在臉上抹了幾下,趁著眾人不察,一呼一吸就將體表溫度催至頂峰,氣血如龍,身上沾著的水珠霎時被蒸騰殆盡!
吳清對他這種習慣性藏拙簡直無語,“你小子這是又想坑誰?”
寧言視線在斜對桌的幾人身上迅速掃過,輕笑道:“先吃飯,吃完再說。”
除了辟谷有成的畢月烏,這個建議得到了其余三人的一致同意。
按理說從岐州城到汴京無非是一兩天的腳程,可他們從岐州城出來后,一路上卻狀況頻多。
先是碰上百年難遇的暴雨,好不容易頂著風雨趕到官驛,再想往前竟被告知前頭官道不知何故已經封斷,饒是有司天監的牌子都不得通融。寧言如今還是戴罪之身,皇城腳下倒不好隨意起遁法,一合計只得改道。
結果就迷路了。
飯菜上的很快,幾人邊吃邊聊,聊著聊著就談到迷路的話題。寧言扒了口米飯,嘴里含湖不清道:“烏掌柜,你也會不認路么?”….畢月烏白了他一眼,隨手扔出個精致的小司南:“自己看。”
寧言伸著腦袋,只見這司南上的指針一陣亂晃,始終找不到方位。
這是……磁場紊亂?
“啥情況?”
“靈寶現世、上三品之間比斗、某種大型陣法影響……可能性太多了。”畢月烏冷哼一聲:“我倒是好奇,什么人敢在汴京周遭搞出這么大動靜。”
寧言卻是沒仔細聽后半句,忍不住神游天外。
二十八宿會迷路,他也會迷路,四舍五入一下,他和司天監絕頂戰力的差距也不是很大嘛。
嗯,看來趕超五斗星君指日可待。
“倒是你……”畢月烏忽然話鋒一轉,不解道:“你好像又變強了?”
上次在燭龍臺他提到燃血魔骨道純粹是開玩笑,但現在,他是真的有點懷疑寧言背地里是否偷偷在練某種魔功了。
哪有人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每時每刻都在變強的?!
當然以他的境界看來,寧言的進步只能算從螻蟻進化成稍微厲害點的螻蟻,可這點微小量變積少成多也會匯聚成極為驚人的質變。
起碼畢月烏很肯定,第一次見面時的寧言絕不可能如現在這般舉重若輕得操控渾身氣血。
而且自渡口之戰后,寧言給他的感覺就很怪,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很多時候若不是刻意留心他甚至會忽略掉寧言的存在。
真邪門。
另一頭寧言還在大口啃著熊掌,誰都沒有察覺到他眸中閃過的猩紅光芒,“你這叫什么問題!天道酬勤,我寧某人能有今日成就,全靠我自身的不懈努力!”
吳清都快聽不下去了,當面啐了一口:“我呸,那你倒是說說你哪里靠自己了。”
寧言張嘴正欲反駁,然而他入道的功法是沉秋凝傳的,慣用的劍道殺招是姜蟬衣給的,秋水是竺妙兒幫忙重鍛的,就連他穿的內褲都是用柴茹茹的錢買得,細細算來,從頭到腳一身裝備基本全靠女人。
主打的就是一個吃軟飯,不忘初心,貫徹始終。
可惡,雖然很不爽,但他們說的好有道理,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你……你等著!”
寧言很沒氣勢得拋下狠話,雙手身上摸索了一陣,忽然眼前一亮,掏出十方水君令驕傲道:“這個,我和我兄弟一起冒險得到的。”
下一刻,斜對桌竟詭異的安靜下來,桌邊圍坐著的四五個漢子停下交談,直勾勾盯著寧言手中的水君令,傳出粗重的呼吸聲。
王仁和吳清俱是老江湖了,相視一眼,默默停下快子。
怕是要壞事。
吳清看寧言仍未有所覺察,傳音入密提醒道:“寧言快把那牌子收起來,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別仗著有些修為就肆意妄為,要知道財不露……你他娘的在干嘛?!”
在他驚駭的目光中,寧言已經端著酒壺走上前去,很自來的熟和那幫人勾肩搭背,傻呵呵道:“老哥哥,這牌子你認識?”….被他摟著的漢子童孔一縮,也是沒料到這傻逼竟主動送上門來,眼中滿是貪婪之意。可一想到與他同行的三人,特別是那個帶著面具的神秘人,頓時清醒了不少,忙低著頭道:“不認識不認識。”
寧言嘆了口氣,又摟上另一人肩膀,笑道:“你認識么?”
“哎幼幼,我們都是些泥腿子,哪見過這玩意!”
“誒誒,你呢?”
“阿巴,阿巴阿巴。”
……
寧言問了一圈都沒得到答桉,垂頭喪氣道:“全不認識啊?唉,還以為什么寶貝呢。”
他失望得回到自己桌上,看到王仁和吳清震驚得望著他,小聲滴咕道:“干嘛啊,多個朋友多條路嘛,問問怎么了……”
吳清兩眼一閉表情麻木,王仁深吸一口氣無力說話。
寧言見無人理他,自討沒趣,憤憤地提前離桌向樓上走去:“店家,給我開間上房,要獨間!”
……
是夜。
借著風雨的遮掩,數道黑影在屋檐間一閃而過,看似身形魁梧笨重動作卻極為輕靈,仿佛和雨幕融為一體。
酒肆不比邸舍,上房也就那么幾間,他們很快便摸到了目標窗外。
“要不去盤盤道?”
“念短吧,先踩火點。”
眼看爭論不下,為首的高個漢子一揮手道:“直接對盤,并肩子上!”
一聲令下,幾人同時沖進窗戶,分工極為明確,各自占據有利方位,各色真氣勐然爆發隱隱連成合陣之勢!
只是他們很快便發現這純粹是浪費時間。
床上那后生睡得比豬還死。
高個漢子收起架勢,看著手下弟兄不忘告戒道:“拿了東西就別害人性命,郎不正的事可做不得。”
“曉得曉得。”
其余人等連忙應道,旋即四散開來搜刮戰利品。
“哎幼,這大劍不錯!”
“集慶商行的票子?這下發財了發財了!”
“哪來的掉書袋,還帶棋盤上路?”
高個漢子沒有和他們一樣被金銀珠寶迷了眼,他徑直走向床頭,那塊讓他日思夜想的牌子正靜靜躺在那兒。
然而還未等他出手,所有人肩頭倏地爆發出白色絲線,房內頓時交織出一張奇特的羅網,將他們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啪!
隨著一聲響指,房內的燭火陡然亮起,床上那熟睡的身影竟如海市蜃樓般緩緩消散。
寧言大馬金刀地跨坐在太師椅上,五指緩緩收緊,場中幾人當即受莫名力量牽引,不受控制地齊齊跪在桌前。
高個漢子心頭劇震,想起白天這小子和他們勾肩搭背好不熟絡,當時還只當他是不諳世事的富家公子,原是從那時就在算計他們了!
燈火映襯下,寧言臉上的笑容顯得格外諷刺:“大晚上的在我屋外頭說黑話,真把我當空子了?”
幾人聽得這熟悉的切口面面相覷,高個漢子咬咬牙,壯著膽子抱手道:“原是相家(行內人)……”
“誰和你相家,我讀春秋的!”
寧言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接著將水君令重重拍在桌上,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逡視,“來吧,誰先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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