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主任的診斷思路及意圖，也是心領神會。
副主任級的病理診斷醫術，已經與在場的不少專家位于同一個段位了。
“張主任，您的意思是讓患者住院，然后禁食水、補液、抑酸、胃腸道減壓，爭取控制住患者的嘔吐與腹瀉癥狀，對嗎？”
周燦詢問她，就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診斷水平是否真的上升到了副主任級數。
“太對了！”
張主任欣慰的點頭，能看著后輩快速成長，領悟她的意圖，她覺得特別高興。
“知道為什么要對癥治療，控制患者的腹瀉與嘔吐兩大初始癥狀嗎？”
張主任這是想要進一步考一考周燦的診斷思維了。
許多的新手醫生，看著上級醫生開出各種檢查，或者對患者做一些實驗、測定，根本不明白上級醫師為什么要這樣做？
因為他們與上級醫生的診斷水平根本不在同一個高度，實在是沒辦法看懂其中的深意。
就好比下棋，人家看似毫無章法的這里落一個子，那里落一個子，你因為水平不夠，壓根不知道對方在擺什么陣。
直到對方殺機畢露，步步收緊天羅地網時才明白其中的高明之處。
周燦只是個規培醫生，張主任要求他的診斷思維達到主任同一層次，實在有些太過苛刻了。
換在以前，周燦肯定難以給出滿意的答桉。
此刻，他的病理診斷同樣是主任層次，盡管只是副主任級別，那也是正兒八經的主任級醫術水平。
副高與正高，都屬于高級職稱。
是對專業水平的一個定級。
周燦沉思片刻，不慌不忙道“您的診斷思路應該有點類似于魚目混珠。”
魚目混珠是個貶義詞，周燦用這個詞語來形容張碧華主任的診斷思路，這不是拐著彎的在罵她嗎？
站在張主任身后的楊嬋，還有站在周燦旁邊的姬優，都是替周燦捏一把汗。
前天，杜冷當眾指責了張主任一句，結果被批得一無是處。
到現在還在坐冷板凳。
周醫生平時挺機靈的一個人，今兒個怎么把張主任罵上了呢？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正當她們以為張碧華要冷著臉教訓周燦時，沒想到張碧華的臉上竟然露出高興的笑容。
被周燦給罵了，還笑得這么開心？
楊嬋一臉懵圈，今天這是怎么了？周燦情商挺高的一個人，當眾罵了張主任。而后者卻還一臉享受的露出高興笑容。
太魔幻了。
“魚目混珠這個詞用得很形象，你接著說！”
張主任僅僅只是露出笑容，似乎還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喜悅。接下來又夸了周燦一句，這才覺得舒服了。
“患者的癥狀非常多，而且很雜，涉及到了多個臟器與組織系統。想要逼著真正的病灶現身，就得把有可能掩人耳目的障礙物清理掉。只要控制住了嘔吐與腹瀉兩個初始癥狀，就可以通過觀察患者其它癥狀是否也有變化，以此來鎖定真正的病因。”
….周燦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釋了一遍。
聽得家屬與楊嬋等人均是感到十分稀奇。
還從來沒有看過用這種辦法尋找病因，這些專家不愧是專家，手段多多，方法多多。
“說得太對了！周醫生現在就能有這么高的診斷水平，將來的成就絕對遠在我之上。我甚至都不敢想像，你將來會達到什么樣的高度。”
張主任對周燦那是贊不絕口。
想要成為一位優秀的年輕名醫，勤奮與天賦，缺一不可。還需要一點運氣和機緣。
“老師，我還是沒有聽太懂，為什么叫做魚目混珠診斷法呢？”
楊嬋下意的摸了摸頭發。
都說頭發長，見識短。
她的頭發也不長啊，這才長發及肩。扎成馬尾后，還沒到肩膀呢。
不過她扎著馬尾，看上去干練、青春氣息十足。
那種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青春活力，配上馬尾辮，顯露出來的是朝氣蓬勃的美。
“這位患者的癥狀多達十幾種，想要找出真正的病因非常困難。因為真正的病因有可能被掩蓋了，或者隱藏了。就像大盆珍珠里面混合著兩顆魚眼。想要把魚眼找出來，直接翻找是很難成功的。因為珍珠非常耀眼，它的寶光會干擾人的視線，讓人不容易發現混在里面的兩顆魚眼。”
“這時候，想把魚眼找出來，就得換一個思路才行。不直接找魚眼，而是把里面的珍珠挑出來。到時候，珍珠全部挑完了，剩下的不就是魚眼嗎？實際上，只需要挑出一部分珍珠，魚眼就自動暴露出來了。”
“把這位患者的腹瀉、嘔吐控制住，原本隱藏的病因就會凸顯。到時候想要查出病因自然也就容易多了。”
張碧華耐心的教導著愛徒。
她對楊嬋的培養，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幾乎是無微不至。
“周醫生，張教授，聽了你們剛才的討論，我的信心又足了許多。我們這次是來對了，相信我兒子一定可以在這里把病治好。”
男孩的父親一想到之前對周燦的種種質疑，頓時感到一陣慚愧。
這個年輕醫生的本事比他想像的要厲害多了。
就連這位張教授都對他贊不絕口。
而且聽著兩人討論兒子的病情，年輕的周醫生絲毫不落下風。診斷思路清晰，方向明確，這讓他看到了兒子治好的希望。
患者接下來收治住院自是不提。
……
一天的診斷很快結束了。
周燦第一天獨立坐診，收獲頗豐。特別是獨擋一面的能力鍛煉，有著很大提升。
他一天總共接診到了七個患者，除了有一個超高難度的疑難病例需要收治住院觀察，進一步診斷。另外六例，要么隨治隨走，要么住院安排手術。
在診斷過程中，他也發現了自己的很多短板。
既有知識方面的，也有經驗不足。
….能夠幫助他發現自己的缺陷，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這次專家門診結束后，他回到內科繼續規培時可以更有針對性的學習。
下班后，周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搶救室看望那位孕婦。
情況還不錯，體征變得更平穩了。
血壓有所上升，自主呼吸功能恢復了許多。聽她呼吸時的聲音就能判斷出來，她的肺功能正在快速恢復。
經常鍛煉身體的人，恢復能力要比不鍛煉的人快得多。
在臨床實踐中，周燦早就發現了這個現象。
同樣程度的的肺炎，有人通過用藥、對癥治療后，幾天就恢復了。有人卻因為體質太差，病情不斷惡化，最終進展為重度肺炎。
“今天晚上還是我和姬優來值夜班，估計再守護她一個晚上，明天應該就可以考慮撤呼吸機了。”
周燦看著孕婦的病情不斷好轉，心中特別高興。
“姬優，再辛苦一個晚上可以嗎？”
他轉頭看向跟著一起來搶救室的姬優。
“完全沒問題。”
她欣然接受值夜班的任務。
昨天陪著周燦值夜班，蹭了一頓宵夜，讓她十分受用。
……
第二天，周燦經過初步評估，認為這名孕婦完全可以嘗試著撤掉呼吸機，完全依靠自主呼吸了。
在撤掉呼吸機之前，有一件事情需要完成，那就是幫她進行股骨外固定。
這是考量到突然撤掉呼吸機，她的呼吸功能不能立刻恢復到正常狀態。
如果撤掉呼吸機后，立刻進行股骨外固定，肯定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巨大刺激和影響。這非常容易發生危險，在醫學上管這個叫應激反應。
比如患者有兩個部位需要同時手術，為了安全，醫生一般都會建議擇期分兩次手術。而不是一次解決。
等到龐醫師過來接班后，周燦先回酒店洗漱，吃早餐自是不提。
吃早餐時，張主任正好還在酒店的一樓餐廳。
周燦湊過去跟她聊了一下孕婦的治療事宜。
“既然你評估過了，治療方案也制定好了，那就趁早。咱們現在就去搶救室一起幫她進行股骨外固定。然后等到中午休息時再查看一下她的情況，沒什么異常，就可以考慮把呼吸機撤掉，轉入普通病房接受進一步治療了。”
張主任給出了一個相對穩妥的治療流程。
他們這些主任醫師做事，都是非常謹慎和穩重。
“這樣做非常好，基本不會影響正常坐診，又能給那位孕婦一個很好的緩沖適應時間。”
周燦非常贊同張主任制定的操作流程。
吃過早餐，他與張主任一起來到搶救室。先是由張主任對患者的狀態予以評估，確認腹中胎兒不會有危險，這才準備實施下一步的骨折外固定術。
“小周，骨折部位的外固定由你來操作，這期間孕婦及胎兒的安全由我負責。”張主任基本上等于幫他兜了底，讓他放手施為，不必有什么后顧之憂。
….如何給孕婦實施外固定術，周燦早就研究過許多次。
現在直接操作即可。
“姬優，一會我把患者的右腳抬高后，你把她的腳墊住，然后保持腳的高度與角度不變。”實施骨折外固定的一應物品早已經準備妥當。
必須由多人配合著一起操作方能成功。
“好的！”
姬優對周燦的指令從不打折扣。
經過兩夜一起值夜班，她與周燦的關系更是比以前密切了許多。
“陳清靈，到時候你在旁邊協助，負責把相應的器材遞到我手中。”他手下只有兩個護士，全部派上了用場。
“沒問題！”
陳清靈是個老護士了，做事干凈利落，各方面的配合輔助都是極為嫻熟。
安排妥當，周燦開始實施操作。把患者的右腿拉直，然后一點點抬起來。按照x光片的骨折圖像，盡可能讓骨折斷端合攏。
“啊喲……唔唔……”
孕婦發出痛苦的聲音，血壓瞬間往下掉。
嚇得周燦趕緊停止，好在血壓很快又升回去了。剛才應該是劇烈的疼痛刺激到了她。
經過足足一個多小時的努力，在幾人的配合下，總算是完成了孕婦的股骨折外固定術。
周燦檢查了一遍，還算滿意。
完美肯定評不上。
一下賺到101點骨折外固定術的經驗值，把周燦樂得合不攏嘴。
不過經歷了最高點經驗值的獎勵后，這種100點的經驗值獎勵給他帶來的喜悅要比以前澹了許多。
人心是最難滿足的。
有一首古詩把人性的貪婪體現得淋漓盡致。
“終日奔波只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皆俱足，又想嬌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買到田園多廣闊，出入無船少馬騎。”
從詩中不難看出，人的需求是不斷提升的。
就像寓言故事中的漁夫與金魚一樣，得到了想要的，又會有更大的欲望。人性的貪婪永遠不可能滿足。
哪怕是擁有了全世界最多的財富，最大的權力，最尊崇的地位，最多的美人，仍不會滿足。下一步想著的就該是如何長生了。
古代的許多皇帝已經充分證明這一點。
求長生不老仙術的皇帝數都數不過來。
待得周燦實施骨折外固定術成功后，張主任并沒有立刻離開。
而是對胎兒的胎心，孕婦的各項生命體征密切監視。
半小時后，沒有發現異常，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暫時沒什么問題了。龐醫師，這位患者交給你來監護，一定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不能出差錯。”
張碧華嚴肅的叮囑她。
馨香婦幼醫院已經決定把這位孕婦的病例當作典型來宣傳。現在等于把江山打下來了，只要守住即可。
….在這個關鍵時刻，張主任與馨香婦幼醫院都不希望發生任何意外。
馨香婦幼醫院需要借助一些典型的疑難病例來提升知名度。這位孕婦的病癥，有著很高的宣傳價值，早就列為了宣傳重點。
張主任這次帶隊前來開展專家坐診活動，同樣需要業績。
時間已經過去三天，這是第四天了。
每一個疑難病例從診斷到治療，都非常不容易。她自然不容許在護理過程中發生意外。
“您請放心，我一定會看護好患者！”
龐醫師堅定表態的同時，也有些心虛的看了周燦一眼。
前天發生的事情，一直讓龐醫師提心吊膽。害怕周燦找張主任告狀。
還好，到目前為止，張主任這邊都是風平浪靜。
看來周燦幫她把這件事情瞞了下來。
對此，龐醫師自然心生感激。
“小周，昨天你坐診的效果相當不錯，今天繼續。”安排完了龐醫師，張主任的目光看向周燦。
“我沒問題。”
周燦爽快答應。
萬事開頭難，昨天已經成功邁出了第一步，他已經克服了內心的恐懼。現在對于單獨坐診反而多了幾分期待。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獨立診治。
對個人的診療能力提升有著極大幫助。也為他將來正式坐診行醫打下堅實基礎。
幾人走出搶救室，張主任帶著周燦與楊嬋一起去病房查房。
專家組收治的病人都集中在一個病區內，方便圖雅醫院的醫生們診治。日常管理則是由馨香婦幼醫院的醫護人員負責。
“張教授好！”
不時有病人向張碧華打招呼。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張碧華的知名度非常高。收治的這些患者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張主任親自診斷，然后收治住院。
“張教授您好！周醫生好！”
當他們走到第六張床位時，家屬主動笑著跟張主任與周燦打招呼。
周燦一看，這不是那個多飲，尿崩的糖尿病患者的老公嗎？看他這一臉喜氣，難道他老婆的病已經有了重大起色？
下意識的看向病床上的女患者，明顯發現她的氣色好多了。
“你老婆的病怎么樣了？有好轉嗎？”張主任詢問道。
“有有有！那天您和周醫生不是建議我老婆做放射治療嗎？我們當時對放療十分恐懼，不敢接受這種治療方式。后來馨香婦幼醫院的醫生給我們做思想工作，向我們科普放療知識，更是帶我去觀看了其它患者的放射治療過程。”
“后來我找那些治療過的患者私下里打聽，才知道有人通過放療控制住了病情。有人更是直接治愈，馬上就能出院了。我和老婆一商量，橫豎是個死，決定試一試。嘿，沒想到放療后的當天，病情就有了起色。”
患者的老公說起這事，那是眉飛色舞。
對于家屬來說，最高興的事情莫過于看到親人經過治療后，病情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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