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走不得？你倒是說說理由？”
楚嬴走下船，望著彎腰哼哧哼哧喘粗氣的王黑撻，不免有些好奇。
“河里……河里有，有一頭鼉龍，不安全。”
老頭上氣不接下氣的回答，卻讓楚嬴皺起眉頭：“真有鼉龍？你親眼見過？”
“倒……倒也不是，我是……是聽運木頭過來的商販說的。”老頭答道。
“不會吧，他既然見過，還敢運木頭過來？”楚嬴露出淡淡的譏諷。
“那是因為，他的船大，木材又沉，鼉龍輕易拱不翻。”王黑撻解釋道。
“既如此，本宮這船也不小啊。”
楚嬴回頭看了眼碼頭上停靠的帆船，渾不在意地笑笑：“再說，他一個商賈都不怕，本宮堂堂皇子，又豈有害怕的道理？”
“小人也是這么覺得，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殿下您的安全，必須提前做點防備。”
王黑撻的話，讓楚嬴再次感到好奇：“什么防備？”
老頭狡猾地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轉向后面大手一揮，扯開破鑼嗓子喊道：
“把東西抬上來！”
話音落下，王大錘和幾名大漢，抬著小鋼炮，以及固定炮管的底座走出來，一路上到甲板。
“殿下，就是這個，反正留在我們這也用不上，還不如殿下你帶走，若是真遇到那惡龍，正好用這個防身。”
王黑撻抬眼望著船首，那里王大錘一行正在組裝小炮，不住點頭，臉上是抑制不住地興奮。
“好個防身，我看你就是想本宮碰到那頭孽龍，好趁機測試這玩意的真實威力吧？”
楚嬴一句話拆穿他的真實目的。
“嘿嘿，殿下英明……不不，小人只是為了殿下的安全，安全著想。”
盡管王黑撻及時發現改口，到底還是暴露了，一雙大手尷尬得無處安放。
“行了，都一樣，正好本宮也有一樣的想法，怕就怕，那玩意它不配合啊。”
對于孽龍興風作浪的傳聞，楚嬴壓根就沒當真，也不指望真能碰上這玩意。
告別了王黑撻父子，大船終于揚帆起航。
落日西斜，帆船逆著夕陽的流火，在河面上犁開金色的水波，漸行漸遠，最后化作一個小點。
當金色的小點徹底隱沒在煙波盡頭，霞光也隨之暗淡下來，夜幕再一次降臨。
楚嬴斜靠在船舷上，夜風撩起他的發絲，船頭燈籠朦朧的光輝，在他眼中凝成兩顆微亮的星辰。
望著河對岸的風景，在暮色中一點點變得模糊難辨，不禁連嘆可惜。
“可惜，還是出發得太晚了，乘船泛舟，卻無法欣賞大好春景，甚憾，甚憾啊！”
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秋蘭靠上來，輕輕為他披上披風，柔聲勸道：
“殿下，更深露重，還是不要靠在船邊吧，免得受了濕氣。”
楚嬴回頭笑看著她，打趣道：“難得出來一趟，還不讓人多放放風了？”
“放風？”
小侍女琢磨了一下，以為他說的是看風景，望著對岸微微蹙眉：“這黑燈瞎火的，能欣賞什么風景？再說，也很不安全啊。”
“很不安全？”
“是啊，不是很多人都說嗎，這河里有條鼉龍。”
小侍女說著后退兩步，眸子里滿是警惕：“殿下你還是過來吧，靠河面這么近，萬一被那東西發現，跳起來把你拖走了怎么辦？”
“你也信有孽龍？”楚嬴嗤道。
“古之圣人云，敬鬼神而遠之……連鬼神都有，再多條龍難道不行么？”
不愧是曾經的杠精，發表觀點時，道理永遠是一套一套的。
“好吧，就算真有，它也不會在這里拖人。”
“為何什么？”
“看到那沒有。”楚嬴指著不遠處的河面上，一團橘光在夜色中分外醒目，是一艘小漁船的船頭燈，“若是這里有吃人的孽龍，你覺得，別人還會在這里打漁嗎？”
秋蘭呆了呆，下意識搖搖頭。
“所以說，你不用擔心太多。”
楚嬴說著摸了摸肚子，忽然臨時起意：“聽說白河盛產一種鯉魚，肉甜味美，正好本宮有些餓了，叫船工靠過去。”
不消一會兒，大船如愿靠到小漁船邊上。
小漁船的主人感受到動靜，從烏篷里走出來，是個身披蓑衣的老漁翁。
還沒等漁翁弄明白情況，頭頂忽然傳來一個和氣的聲音。
“老人家，我們剛才從這路過，恰好見你在打漁，想買幾條白河鯉魚，不知可有現貨？”
原來是買魚的……老漁翁松了口氣，抬頭看去，見是一位相貌不凡的年輕公子，當下不敢怠慢，拱手回道：
“這位公子，實在不湊巧得很，今日雖得了幾尾鮮鯉，不巧剛才已經被小老兒蒸了，所以，只能委屈公子白跑一趟。”
“蒸了？”楚嬴有些失望，接著又懇求道，“還能再打嗎？在下真的很想嘗嘗白河鯉魚。”
“這……天太黑了，沒法下網。”
漁翁搖搖頭，猶豫了下，走到船頭的小炭爐邊，揭開冒著蒸汽的鍋蓋，頓時魚香四溢。
但見他抬頭說道：“正好，小老兒這魚剛熟還沒動筷，公子若真想嘗嘗，大可端去，就當是相逢一場的緣分。”
“在下端走了，老人家你不就沒吃的了？”
楚嬴呵呵笑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樣吧，我出酒，你出魚，多添雙筷子如何？”
那漁翁覺得他頗通世故，也生出幾分親近之意，笑道：“只要公子不嫌棄就好。”
“蹭別人的吃食，哪有什么嫌不嫌的。”
楚嬴哈哈一笑，囑咐秋蘭去取酒，又讓郝富貴取些上好佐料出來。
然后，單手按住船舷，翻身直接跳到小漁船上，穩穩站住。
“公子好身手！”漁翁忍不住贊道。
“哈哈，老人家過獎，蒸魚這東西冷不得，我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楚嬴望著已經端出來的蒸魚，不禁食指大動，坐下從懷中掏出兩只瓷杯，開始倒酒。
那漁翁趁這時間，又從里面端出幾樣小菜，一疊腌小魚，一疊鹽漬蘿卜，還有一碟炒黃豆，都是佐酒的好物。
“公子請。”
“老人家請。”
白河鯉魚果真名不虛傳。
恰到好處的火候蒸出來，不僅毫無腥味，魚肉也爽滑細嫩，輔以姜絲蔥白，再淋上少許豆油和香醋。
拿熱油一激，滋的一聲，所有鮮香味美，全都濃縮在這一聲悅耳的滋響中。
個中滋味……給個神仙都不換！
楚嬴一嘗就停不下筷子，兩人推杯換盞，清風為伴，明月入懷，一時好不快活。
喝到最后，那漁翁有些不勝酒力，支棱起身體提醒道：
“公子，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聽小老兒一句勸，晚些還是靠岸的好，這江上不可逗留，聽說有……有孽龍作祟！”
“連你也知道？呵呵，這世上哪來什么孽……”
楚嬴自是不信，他整個人也有些微醺，只是話還沒說完，小漁船突然猛地一陣搖晃。
然后，背后水花嘩啦作響，接著是咚的一聲，似有什么重物跳了上來。
楚嬴大驚，醉意瞬間嚇醒一半，一股涼氣沿著脊椎直沖腦門。
日了，不會真這么倒霉吧？
想到大家都在說孽龍，他的心里抑制不住地狂跳，硬著頭皮，緩緩朝后面看去。
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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